孟洛的表现只让他稍稍惊奇了一下,便也一笑了之,大步上了石阶,在侍婢的伺候下脱了鞋履,向锦障重重得中而去。

待他放下这一卷书,伸手向另一卷时,却是淡淡道:“如何作此妆扮?着实难看!”

孟洛笑了笑,摇摇头,墨香的心性还是个孩子,大概正因为这个,桓宣才会留了他在身边伺候,他那样重的心思,怎么还能容得下身边人是个有城府的呢。

孟洛不想他会出声问自己,一惊之下,低声回道:“略通一二。”

她这才吐出一口气,感激地向领她出来的小僮道:“多谢小郎相救,洛无以为报。”

孟洛望着他二人,看出这两个并非身强力壮有武艺在身的侍卫,看模样只怕是桓七郎身边爹身男宠才对,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这里是……”

刘媪的风寒来得急,去得也快,几副药下去渐渐好了起来,可是即便是如此,二人的生计还是陷入了困境,大部分钱都拿去给刘媪抓药了,剩下的也已经不够买绢帛丝线了,刘媪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村子里收些脏衣物和缝补的活计,先设法让二人有吃食填饱肚子,毕竟粮食都已经被雨水侵泡坏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断粮了。

还不等她想明白,雅间里的其余人都已是起身来,恭敬地向着那位年轻的男子作揖:“见过五郎。”

她话音未落,几个世家子中一个大笑起来,向着紫袍男子道:“桓七,这小儿居然叫你放了他,着实好笑,!但凡你桓七看上的小郎,哪一个能走得了,他居然叫你放了他!”

“高郎如今已经得到中常侍的推举,不日就要赴廷尉府任主簿了,此乃大喜,自当庆贺一番。”高伯彦身旁的矮瘦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一脸谄媚。孟洛却是认得他的,他也是孟府食客,只是平日并没有什么才学,不得看重。

刘媪年岁已大,不能就这么让她发热下去,不然怕是熬不过去,看这病来得汹汹,怕还是要请郎中来看诊拿药才好。可是这附近并没有医馆,若要请郎中,便只有进了建康城。

庇护?孟洛倚在木屋的壁板上看着窗外透进来清冷的月光,她从前在孟府为怕韩氏陷害,从来都是甚少出门走动,也不大与别人来往,如今又从哪里能寻到庇护呢。

刘媪松了口气,却是急急忙忙进屋来:“姑子,你无事吧,他们都走了。”

她微微笑着递给刘媪:“媪帮我看看,可还妥当?”

孟洛吃完了碗中的菜粥,虽然粗糙难以下咽,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挑嘴的时候,若是不能饱腹,便没有气力,现在可是要靠着自己糊口活命了。

慢慢地,她回想起先前的事来,她不是已经在祠堂里自尽了么,还记得丫头送来的白绫和看向她那惋惜的目光,明明已经被白绫勒死,怎么会又活了过来,还出现在这么个地方。

却不曾想到他竟然会听了继母的吩咐,设局害她,只是她若真的被逼死了,于他又有何好处,难道他半点也不曾替她想过?

他走到桓宣跟前,咧嘴笑了笑,双手举杯恭敬地道:“我敬五郎一杯,聊表心意。”

桓宣淡淡望着他,毫无举杯之意,只是转开目光望向别处:“我不胜酒意,你自饮便是。”

桓七郎一时僵立在当场,手中的酒盏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一张肥胖不堪的脸紫胀难看,只觉得身后众人望向他,都是带着讥笑地议论着。

他不由地胸口起伏好一会,才强忍着屈辱举杯饮尽,脸上带着谦卑地笑:“我有一事求五郎成全。”

孟洛原本低着头坐在案几旁,她见桓七郎走过来,便垂下头去,只怕被他发觉什么,只是当她听到这句话时,仿佛察觉到了接下来的危险,不由地惊慌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望见了正盯着她的桓七郎那狠厉又带着将她毁之而后快残虐的目光。

他知道了!孟洛恍若被冰水自上浇下,僵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桓宣并没有答桓七郎的话,反而微微皱眉,脸上难掩一丝不耐之意,冰冷地看着他。反而是厅堂中的众人有了兴致,何事要让桓七郎当着众人的面求桓宣成全的?这桓七郎可是与桓宣半点也扯不上才是。

桓七郎却没有被他的冷漠所吓退,咽了口口水,指着桓宣身旁已是强自镇定却微微发颤的孟洛,笑道:“我对此婢甚为爱慕,求五郎将她赏与我。”

恍若惊雷在耳边炸响,孟洛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桓七郎发现自己就是从他手中逃走的小郎了,他居然当众向桓宣讨要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被送回桓七郎手里,他会如何?

桓七郎眼中深切的恨意和的狂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