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舟从余丹鸿手里接过赵德良的茶杯,来到隔壁的办公室。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并没有锁,他扭动了一下,球头锁咔嗒一声,门开了。

也不知谁起的头,将餐厅的一只盘子砸了,另一个人便很配合地砸了另一只盘子。两人似乎觉得这事很好玩,便你一只我一只地砸起来。这个说,你那声音不好听,你听我的。那个说,你这是什么声音?噪音,绝对是噪音。

王宗平想说,喝酒?有什么好事吗?话溜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觉得要说出这番话会很累很繁琐,便干脆采取了一种最简单的应对方式,只是应了一声。

这个中午,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知道,谷瑞丹今天应该不在家,参加雍州市公安局的一个活动去了。通常这一类活动,中午肯定会在一起吃饭,而这餐饭,也一定会吃上好几个小时,不当场醉倒几个,肯定收不了场。谷瑞丹作为省厅领导,就算是想提前走,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保姆小花肯定应该在家,估计应该在睡午觉。女儿中午在学校吃饭,小花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除了睡觉就是看电视。这个小花很善于察颜观色,她知道唐小舟在家里没有地位,她便一心讨好谷瑞丹,只要谷瑞丹对她好,一好就百好。唐小舟有好几次发现她偷吃家里为女儿准备的水果、牛奶等,谷瑞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也就懒得再说了。

细想自己的人生,真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越想越觉得痛苦,越想越觉得压抑和绝望,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便倒在后座上,抽泣起来。同时,他也想到,这毕竟是白天,周边既有车辆也有行人,如果有人看到他在汽车里痛哭,那就太糗了。

有了这些经历,唐小舟便觉得,他就像一个农民,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种了一田稻子,现在已经满田的金灿,只等一个阳光明媚之日,将这田稻子收了。

衡泰酒店,是岳衡市惟一的五星级酒店。停好车后,唐小舟进去登记房间,徐雅宫跟在他的后面,一句话不说,就连唐小舟为什么只登记一个房间,她也没问。

早在几年前,公安厅就曾有人暗示过他,谷瑞丹之所以一再得到提拔,就因为她和某位上司关系暧昧。唐小舟很清楚,他们所说的这位上司,就是宣传处长翁秋水。他自己也有感觉,翁秋水和谷瑞丹之间绝对不一般。这事,在公安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作为丈夫,唐小舟几乎可以肯定,这事绝对是真的,可他从未想过要去证实此事,甚至偶尔有那么几次,他是完全可以将他们捉奸在床的,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

坐上唐小舟的北京吉普,徐雅宫问,为什么不让采访?显然,她已经听到了赵世伦的话。

唐小舟又一次愣了,报到?报什么到?他此时能够想到的是省委办公厅开什么会,或者需要写一个什么大型材料,组织了一个写作班子,某位领导想到了他,点名把他要了过来。可也不对呀,如果写材料,应该在某酒店或者会场里报到吧。

肖斯言看到他这副表情,大概明白了,说,看来你什么都还不知道呀。

唐小舟问,我知道什么?

肖斯言说,我们就要成为同事了。不,是你就要成为我的领导了。走,我带你去见秘书长。

就要成为他的同事?还领导?不可能吧?他刚才说什么?二号首长?

唐小舟的思维一贯敏捷,可能因为昨晚喝醉了酒现在还头痛的缘故,今天竟然显得非常迟钝。他想,肖斯言怎么喊自己二号首长?江南省的一号首长是省委书记赵德良,二号首长是省长陈运达,三号首长是肖斯言的老板游杰。他怎么叫自己二号首长?

他原也知道,江南官场有一个极其特殊的称呼,将首长秘书称为二号首长,只不过,一来因为头痛,二来这一瞬间的信息太多了,他的脑子短路,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至少有一点,他恍然大悟,肖斯言之所以对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在于他说的,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同事,而且成为他的领导。

难道自己时来运转了?不会是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