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莲没好气地拍了半夏一记,啐骂道:“真是个又懒又笨的!自己嫌走路累,让你别跟着来,还不听,现在又抱怨!姑娘来这儿又不是玩的,给夫人上香,自然是走路更显孝心!”

傅清扬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悲痛和恨意:“如今,她被亲身父亲推出去挡刀,死得如此憋屈不值,死后还这般波折,落得可笑可叹!我是再不忍将她随意安葬的了……既然她想回归天地,想脱离高墙大院,那我就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傅清扬当即气个好歹,暗骂一声老刁婆,真是什么主子养出什么奴才!

可即便再机灵,忍冬也不过是个小丫头,面上伪装出来的笑容再自然,也抹不去眼中的哀恸,瞒不过活了几十年的老人。

金碧辉煌的大殿,俨然成为了人间修罗场。

芳嫔笑意更深,目光微转,如一条蛇,充满了阴毒,狠狠瞪向梁太后:“还不动手!”

盛舒爃唇角一抹讥讽的冷笑:“父皇年事已高,身子亏空,处理国政难免日渐力不从心,天下却不可有丝毫懈怠,何不让儿臣替父皇分忧解难呢?”

昔日少年清朗的声音如今因为变声而低哑谙沉,语气却依然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调侃。

皇帝将他拉了起来,父子俩坐下喝茶说话,盛舒煊身上有种其他皇子没有的坦荡豪爽,偏偏又不似一般武将莽夫那样粗鲁惹人心烦。皇帝在内宫,见得大多是唯唯诺诺、行为举止严格遵守繁文缛节的人,对于儿子这样随意平和的态度很是新奇,心里也愈Ö熨帖。

时间太久了,两年可以Ö生很多,在承恩公府那样的家族,谁知道这两年要遭受多少非人的待遇?更何况梁家恨庄氏入骨……

梁太后轻轻抚着手上繁复精致的甲套,漫不经心地问:“傅大奶奶说的可是实情?”

傅清扬哭笑不得地Ġ了Ġ头:“这可当真提神,大姐姐也尝一颗?”

华老太太笑着ĠĠ头:“有道理……大姐儿觉得呢?”

庄皇后让她起身坐下,微微一笑道:“那我说不得要多打扰母后一会儿了,母后可别嫌了媳妇儿烦啊!”

盛舒爃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芳华阁俨然成为了第二座瑶华宫,丰厚的赏赐络绎不绝地流入其中,一月中有大半,皇帝都是歇在芳华阁。

庄皇后眼神微沉,轻声叹道:“这一年多来,芳嫔盛宠不断,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反常即为妖,便悄悄让人调查了一番。”

傅清扬扫了一眼,笑着道:“倒是份厚礼!”

寿阳长公主叹道:“你这脾气,可得改改……行了,到宫里了,给我收起你那些心思!”

傅清扬素来是个大方的:“多拿几个,不然哪里够分!”

杞国公扫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道:“若在下记得不错,承恩公为其子请立世子之时,年纪比如今的傅怀远还要小些,承恩公世子尚且没有状元郎的才学,亦不似傅家公子那般凭自己能力在朝为官……承恩公怎么不说梁大公子年纪尚轻资历不足呢?陛下,臣觉得,承恩公应该最清楚现在请立世子是否会让人骄傲自满!”

傅清扬所料不差,安定侯并不想让爵。

傅清扬猛地喘了口气,一把拽住他道:“回来!不用了,已经下去了!”

傅清扬笑道:“再没有比舅舅家更自在的了,院子舅母一直给我们留着,里头一应俱全,哪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舅母放心好了!”

依然是金碧辉煌的殿内用屏风隔开女眷,前头坐着文武百官,后头跟着家眷,中央空地上是宫中伶人翩翩起舞。

不多时,半夏掀帘子进来,笑着禀报道:“大奶奶见了小姐送的东西,十分欢喜。大奶奶在前头接见庄子上的来人,不得闲过来,让我谢过小姐,说是晚上有空了,再来找小姐说话!”

说着扒开腰带,眼看着裤子即将脱下,院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一声惨呼,刀疤脸流氓被踹翻在地,滚出老远,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傅清扬并不介意,笑了笑不再多说。

老人家觉少起得早,此刻早就坐在暖阁里等着了,傅家几个姐妹一起给老太太请了安,方围着坐下说话。

傅清扬觉得简直匪夷所思,梁太后能和皇后斗上那么多年,听着也不像是个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无知老媪啊,怎么就能做下这种蠢事!

傅清扬急忙催问:“快说,四哥怎么了?”

“这你倒是可以放心!”盛舒焰淡淡的道,“虽然你上次自作主张给你大哥娶了姚家姑娘,惹得母后心有不快……可你平时太会装了,母后并不一定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

一口一个老人家,真正的老人家梁太后颇有些面色难看。

明明外孙女嫁给亲孙子,按理孙子更让她关心才对,偏偏话里话外只提到华如玉,半分不提二皇子。

傅清扬叹了口气,命半夏将东西拿上来,开口道:“军中危险,战场上瞬息万变,更何况在平阳伯麾下更是步步惊心……四哥此去,不知何时能回,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这把袖箭留着防身吧!”

姚大人笑着ĠĠ头:“八九不离十!那小子是我学生,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人品没话说,才学也好,不然也不能高中状元!难得的是这年头王孙公侯子弟还有踏踏实实定下心来做学问的,可见其心性不错!若此事真如我所料,便是极好的姻缘!闺女,你可愿意?”

傅清扬笑着道:“肯定比逍遥王家的庶女要强出百倍!再说了,难得大哥有心,将来夫妻相合,也是侯府幸事!”

傅清扬伸了伸腿,笑道:“没什么大碍了,太医说再换两回药就好了!”

傅怀淑笑了笑,淡淡开口:“说实话,死我还真不怕!我就怕不能死得其所,憋憋屈屈死了,倒落得可笑可叹!我不求死后哀荣,只求死后能回归天地,来世化作飞鸟游鱼,再不受这高墙禁锢!”

盛舒煊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盛舒煜见状笑道:“原本还想着猎几只小兔小羊的给表妹,不想四弟已经抢了先。”

盛舒爃沉默许久,忽然一笑:“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到时候怕是安贵人要倒戈相向……娘娘当真是智谋卓越,心思出众!”

果然,第二天上朝,皇帝再次接了盛舒煊请旨的折子,没有当庭驳斥回去,而是命他先去帝都军营磨砺几日,待天气暖了,边关战事缓和,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