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际冷汗涔涔,却并非因为臂膀和内腑伤痛,而是感知得到此时的情势于他极为不利,神念已然损耗不小,当下却仍旧唯有竭力硬撑。

“你即是那许九。”

小伙计赧然道:“许九,你如今已是正经的修士了,可不要这般叫我。”他眼神有些畏畏缩缩,许九即刻明白,他们相熟多年,以前他成为修士后,唤对方“小杨哥”,对方却并无这样姿态,反而觉得有一名真正修士与自己有些交情倍感荣耀,如今看来,必是他忌惮自己招惹了黑白会。

许九清点清楚之后,这才交割给对方足足三万六千五百枚白元丹。许九心下着实有些肉疼,但却不形于sè,面上镇定,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仿佛区区几万枚白元丹根本不足一提。

“河洛藏”有如一个大书库,其中各式陈杂,一些修炼入门的讲解,某些修士的心得体会,乃至于是御使飞剑、法宝,镌刻阵法、丹道制器,画符施法等的一些简述、入门秘诀,其中也有。每ri都会有大量修士进入元网,神念进入“河洛藏”中探寻,若是气运来了,一不小心便能淘到宝。

很快,许九在此人带领之下,来到有道馆最为高档的上房区域的一处。这里全部都是一栋一栋duli的木制楼阁,临着洛离江畔而建,每一栋皆有两层,高达十丈,虽然用材不是赤芯木那等珍贵木料,只是一些寻常耐寒木材,但却也都有高明修士在楼中镌刻了法阵,御寒防护,十分妥当。

许九怔了怔,这厮虽不至于令人心生恶感,但距离“斯文”二字却颇有距离,当下强忍道:“原来是斯文道兄,贫道言午,却是有几枚灵丹出手……”他自然不会泄漏真名,便将自家姓氏拆了来用。

无柄飞剑在虚空中来回穿梭,起先只是直来直去,或是上下劈斩,或是左右削割,威猛强横,如风劲猛,杀伤力颇为惊人。忽然端坐石床上的少年伸手虚抓,五指微微一扣,虚握成拳,只余下一根拇指陡然上翘!

这条处于河洛城最外围一层区域中,算得上是最繁华紧要处之一的长街上,这种物生门的丹药店铺,便有不下十间,尽皆是赤芯木建的木楼,奢华霸气,威风无比。与此相比,同样在河洛城有举足轻重地位,以炼制法宝出售为主的灵宝楼,这条街道上店铺数量却只有其一半。

直至一个轻微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许九你这蠢材,这厮的破法宝八门卦位少了三卦,其余五门大空,处处皆是破绽!坎水、离火、巽风、艮山、兑泽五门,其二为水,碾压火势,无天地镇压,无雷霆化生,你何不凝其水为冰,这厮周身护罩即刻就破!”

黄铜八卦盘腾空而起,滴溜溜飞旋,大蓬黄光播撒,另外四名黑白会修士移形换位,迅各具方位立定,祭出了三口飞剑,也只是无柄的法器一流,还有一只银叉样的法宝,震荡起来,杀气四shè,刹时周遭十丈之内风雪停滞,空气不流,令人窒息般的恐怖齐压向被围于正中的少年。

他收起了石台上的丹炉以及一应药材等,又从藏虚囊中取出白元丹,分了老鬼十几枚解馋,自家一口气服下十枚。

若是有摄气境三层修为的修士,全身气机收敛,遍体四万八千毛孔掌控自如,闭塞之后,达至无漏之境,内气不泄,外邪不清,内在自成一体。且至此境界的修士,神念愈加强横,自可以催运真气,内在调节。

炼丹炉中的法阵,也自行运行,呼吸之间,炉中所有汞水全部蒸,化成一股股骨朵朵的雾气,从炼丹炉三面所开的孔洞中喷出。而丹炉之中,便只余下一团已经完全成为莹白sè的液体,圆润光滑,已只剩鸡子大小,登时完全承受元气之火的热力!

许九古怪道:“我并无兴趣与一个同xing共闯这世道,何况还是一只同xing之鬼。”

老鬼对他的辛辣鄙夷毫不在意:“道爷若是当真能恢复记忆,还与你这废柴小修士打混?少说废话,着手炼丹,你越是强了,便能替道爷我弄来大补的吃食,这才是正经!”

他猛地拍动腰间,便要祭出自家飞剑或是法宝来,当场另一名黑白会成员也立刻面怒惊怒之sè,就要动作。

许九没好气道:“你若是能给我弄一口上好飞剑来,我也可以不祭炼它。上次那朐山道人的飞剑倒是不错,可惜被你一出来就吃了。”

至若如极北之地,为天下剑道魁的“天河剑派”那等大宗名门,更是屈指可数。

他顿时知道,眼前这两个小家伙,果然俱皆是十足的菜鸟。中年道人嗤笑一声,冷谑道:“你这小子,有甚资格与贫道呼朋道友?跪下,与贫道叩几个响头来,贫道兴许一时善心大,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许九却开心了,几步跑过去,高兴道:“好说,小妹妹,哥哥就不把飞剑借给你了,砍尸体这么血腥的勾当,哥哥我替你代劳,你要这臭狮子的尾巴是吧?哥哥我这就给你斩下来!”

老鬼大约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说过话了,自苏醒以来,十足便是个话痨,念叨个不休,继续打击许九道:“你这副子德行,若是叫那六雪小姑娘知道了,怕是要弃你如敝履了。唔,若道爷我是个女修士,也断然不会要你这种小子做道侣。你想一下,平常时候,你可与人家和美濡慕,若是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你如今连吃人也容得,岂不是舍弃一个道侣,根本不算甚么要紧事?”

许九没好气道:“千年万年,你也死不了!”

老鬼自称乃是积年的大修士,手段通天,只不过是被人害了,才落得这般田地,这一点许九是相信的。仅凭这老鬼依靠一点元神裹了一缕残缺真灵,居然能舍却肉身活到现在,还能吃飞剑吃修士提升恢复,就知道老鬼绝不是普通角sè。所以,许九将那《寒血刺脉法》给老鬼参详,老鬼虽是被人害得几近全废,能力万不存一,连记忆都消散得差不多,但这点微末功法在他眼中,用他的话说,道爷我放个屁都比这个响亮。一番计较之下,老鬼想起了一种丹药,唤作“洗脉丹”,有洗练脉络,重新塑造之功,若是配合这寒血刺脉的法门,不但效用更佳,也必然更为妥当。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这鬼东西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给吃了。

待他与六雪告别,神念从网屏中遁出,忙运指在网屏上连连点动,指尖真气催,催动网屏中法阵,切断了与元网接驳。此时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网屏上的凹槽中,那一枚白元丹果是已化去近半,他立刻将之收回,不敢怠慢。否则,便是浪费了一丝一毫的药力,也是可惜。

第四条:“九九,你再不入网,《寒血刺脉法》便不给你啦!”

许九今ri惹了祸事,那朐山道人是河洛城中赫赫有名的“夜幕”组织中人,他心中颇为不安,不敢多待,只想快快出手了大乌水母,然后回家躲个十天半月不出门,哪里愿意等,当即道:“小进哥哥,我还有事,你先把我的ing怪收了吧。”

许九年岁不大,心思却是在河洛城这种地方炼得玲珑七窍。他连忙将手一招,收了剑光在皮囊中,反手将大皮口袋背在背上,毫不犹豫,掉头便腾身一跃,向河岸窜去。

“嗯?”

花二郎也吃了一惊。

而许九更是骇然sè变:“什么?我的一个同伴?那自是小进哥,他竟然携人前来,将黑白会上下尽皆灭杀?这些人,这些人……全是他所杀?”

那修士恶声道:“不错!你那同伴唤作徐进,他不知自何处寻得高手,将黑白会上下屠杀殆尽,凶残无比!黑白会虽则不算什么,但此举于我物生门而言,却是极大的挑衅,不得不严查事实!许九,你虽也杀了黑白会数人,但你只需去物生门交代那徐进身在何处,他所引来的高手是何来路,自然无碍。”

许九此刻已是五内巨震,心惊肉跳,脑海中一片迷惘,哪里还能够回答他?他素来只知徐进是个没有成为修士天赋的普通人,在炼妖楼作小伙计,与自己交情深厚,但却从来不知徐进还结识有什么高手。

能将黑白会上下斩杀殆尽,那人至少也有道胎境修为!

此事太过诡秘。

花二郎也自震惊,沉凝须臾,便仍强硬道:“那也与我灵宝楼无干,许九曾与我妹妹有一桩恩情,我灵宝楼有恩必报,故而许九我必带走。”

“不可!”

物生门二修士岂能容得,当即身躯一震,纷纷祭出飞剑来,许九一眼便看出皆是灵器一流,剑气吞吐,如螣蛇出黄泉,端地是厉害,心下倒不由替花二郎担心。因花二郎若是应付不了此局面,那他自家岂不是当真要落入物生门手中?

什么只需去物生门交代了徐进与那灭杀黑白会的神秘高手的来路,自然无碍,这样的许诺许九若是信了,那岂不是比朵朵还要天真?

花二郎却冷笑不迭,弹指一动,指尖光火崩炸,强势说道:“你二人若不知死活,自可以试一试你家二郎爷爷的手段如何!”

物生门二修士本即恼怒,但又不愿与花二郎真个动手,此时被迫无奈,只得威胁道:“今ri我二人纵不敌阁下,却也为物生门尽力而已,但阁下此举势必引起灵宝楼与物生门的仇隙,阁下自己也必然不会有甚好下场!”

花二郎好似在听笑话一般,仰天大笑三声,大步过来,一手牵起朵朵,而朵朵则抓着许九胳膊,他起先向外走去,寒声道:“你家二郎爷爷姓花,若觉得二郎爷爷没有胆子杀你二人,尽管出手吧!”

物生门二修士齐齐sè变:“姓花?”

“灵宝楼,花二郎?”

二人一时仿佛被心中所想某种可能惊呆,脚步僵住,连手中剑诀也不能维持,绕定周身随时可以出击的飞剑一晃,险些坠落。

许九就这么被朵朵拉着,朵朵被她哥哥拉着,三人堂而皇之走出了黑白会。许九耳闻目睹这一切,心中不由喟然。花二郎兄妹,抑或是他二人的父母,必是灵宝楼中极有地位的人物,且地位高到报出一个姓氏便能将物生门两名道胎境修士吓住。物生门二修士必是猜到了花二郎身份,因而心中忌惮无比,只因花二郎的身份重要到了物生门也不得不放缓黑白会被灭一事的调查,且花二郎若杀了这二修士,物生门也无可奈何的地步。

今ri雪已暂歇,竟难得有ri光降下,颇为明媚,但许九仰头看去,仍觉心头一股yin沉无法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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