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认识这人,不就是陈言的室友,那个叫刘海洋的。刘海洋招呼她上车,程溪溪满面狐疑,被动地坐进了副驾驶位,习惯性地系上了安全带,瞬间就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

程溪溪第一反应就是阿根廷的那支著名球队罗萨里奥中央队,rosario?tra1,没错,就是这个词儿。

三月底的北加州,阳光娇艳,暖风和煦。他们驱车在工业区的林荫道间穿梭,胤旭初给他们指点哪个楼是app1e,哪个楼是goog1e,哪个楼是inte1他沿途还打了好几个手机,指挥朋友给他接风。

程溪溪觉得自己有信仰,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她听说一些中国留学生来美国以后就皈依基督耶稣了,就是为了寻找精神上的慰藉,可是这玩意儿真能有用么,扯淡,能给她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啊?

这个外表温顺而内心固执的女孩儿,绝不容许自己的弱点和失误被身边的男人识破。

程溪溪知道是谁的电话,她心里很纠结,很郁闷,很害怕,很两难。

“呵。她要是真跟我耗着才是耽误她,她本来就应该回国。”胤旭初看程溪溪不解,缓缓地解释:“她家里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她爸爸是。。。。。。她是我们那儿省里某个头儿的闺女。”

本来么,你又不是对方女朋友,搞的跟女友查房似的,轮得到你么?

她右眼角悄然瞥去,陈言仍旧岿然不动,正在呆,目光没有焦点地遍布整个舞台,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程溪溪看着那白嫩高耸的胸脯,两眼登时直,心口顿时愤懑,腋下被自己的两排肋骨从里往外硌得一阵阵辛酸,心里想,合着这走到哪儿,我都是最没料儿最见不得人的那个!

程溪溪一边儿听陈言组织剧情就已经忍不住乐得东倒西歪,初始的拘谨和羞涩早就抛诸九霄。这男人,太腹黑了,太牛掰了,太糟践美国鬼子了,太长中国人志气了,就这么编!

那男生身边坐得是殷姑娘。

呃,程溪溪真是没话说了。这人,真执着。。。。。。

程溪溪也很无奈,她也觉得怎么搞得这么别扭。

整场下来程溪溪觉得她四只眼睛都不够用的(她戴眼镜了)。离得实在太近,看了屏幕左边,就顾不了右边,顾了上边就顾不了下边,就好像自己也身临其境,置身于魔幻世界之中。攻城的战争场面过于逼真宏大,一刀子砍下去,怪物们血肉横飞,机械声、喊杀声直接要把姑娘从椅子上震飞出去!

走夜路怕黑怕坏蛋,需要男人护着,胤旭初可以车接车送保驾护航。

周六下午,电话那头儿传来胤旭初充满期待的声音:你晚上有空么?我打算做几个菜,请你吃饭!

俩人顿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想着各自的一堆心事,很快找了个借口结束了通话。

爱多公寓门口,一个中国人模样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车子旁边飞快地经过,朝胤旭初挥了挥手。胤旭初也回应地“嗨”了一声。那人迅推着自行车进了楼门,头也没有再回一下。

mike吃了两口茄子就问:“你这里边儿放了不少醋吧。”

程溪溪听mike提过那印度男的名字,姓氏只有三个字母,也是个学生。程溪溪是学社会学的。她给mike分析,印度社会是个种姓等级社会,北方的婆罗门、沙帝利这两个特权阶层掌握着社会的巨大财富,但是占印度人口大部分的是费舍和陀罗,陀罗也就是“贱民”。印度人的种姓阶层从姓氏就能看出来,姓越短的一般是高等级出身,姓越长的一般都是贱民出身。那男生是三个字母的姓,长得浓眉大眼跟个“宝莱坞”明星似的,八成儿就是个婆罗门贵族呢!雅利安血统的白印度人,有钱的呦,家里有大矿山和农场,雇佣很多佣人,有专属马舍豢养名驹,出入开私人飞机,就有钱到那种程度。

程溪溪觉得自己对红头简直神经过敏了,登时就是一愣!再仔细一看,哦,不是那个,那个,那个红头的。。。。。。是一张陌生的笑脸。

殷晴也开始着手研究程溪溪今天出游的玩伴,问了很多关于mike的问题。程溪溪尽量老实地回答了,本来嘛,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

mike说花痴你就上啊,约他约他!

那天晚上睡觉很成问题。后来姚月蒙从楼下翻出来一张大号塑料布垫在地上,程溪溪捐献了自己的被子当作褥子,没有枕头就拿衣服叠着当枕头,殷晴和程溪溪就这么睡地铺了。俩人盖了殷晴的被子,反正天儿挺热,睡地上也不冷。

大巴司机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白人中年妇女,她轻松自若地一手拎过程溪溪的一号大箱子,甩进大巴肚子中间的行李舱,又一手拎过二号大箱子,再甩进去。全车人的几十个大箱子,瞬间塞满行李舱。

拿什么,拿什么,拿什么出来能抵掉那五磅?箱子上半部都是叠得整齐的一摞摞衣服,体积大重量小,咱得拿个体积小重量大的背着啊!

事实上只有三个人真正在盘算。因为吧,美国学生只需要付州内学费每学期两千五,外国学生要付州外学费,每学期五千块。老板养一个外国学生要花双倍的钱,这老东西只要***还识数儿就不会fire了自己人。

你能比美国人出双倍的活儿么,陈言?不行就该轮到你滚蛋了!

陈言的老板是一个个子高大肥壮的中年美国男人,电子工程系的教授drhuber。此人性格倨傲,酷爱说教,思维怪异,脾气乖张,手底下基本出不来活儿,有事儿没事儿就逼自己的学生逼到半死。

去年末系里的sg?考试,陈言竟然fai1了。几个教授都闭门不见不告诉他fai1的原因,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道题答错了。

这个考试只有两次机会,第一次不过,再考一次,第二次再不过,您就卷铺盖走人。这类考试基本上是考高端数学,中国学生在他们电子工程系从来没有挂科高等数学的。

咱英文可以不过,甚至中文都可以讲不利索,但是跟傻冒美国佬儿拼数学,来了这儿的绝对没有一个给咱祖国人民丢脸的。

那次考试全系挂掉了一大半学生,基本都是笨蛋美国人和东欧鬼子,只有陈言一个挂科的是中国人!

后来系里大秘二秘传闲话被几个美国学生听见,又传给了中国学生最后告诉了陈言。大家都疯传是那次考试他老板drhuber唧歪搞事儿,找茬儿fai1了隔壁屋一个女老板最宠爱的欧洲小帅哥爱徒。

那女老板大为光火,暴跳如雷。第二天轮到陈言跟她面试,女老板以暴制暴,随便问了两句,直接在成绩单里给陈言写了fai1。

榜单下来drhuber雷霆震怒地把小陈博士骂了一顿,说你怎么答得题,简直给老子丢脸!如果你不比那些美国学生聪明能干,老子为什么还要花双倍的钱养着你?!

这个城市的冬天阴暗多雨,没有阳光,那一个冬季学期对于陈言来说简直度日如年,基本就是等着最终被淘汰出局。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释然了,他原本就犹豫了很久是不是应该出来念书,他妈妈还在家里躺在床上,下床都需要人伺候。可是家里人都强烈支持他出国,他的成绩很优秀,出国念这个学位一分钱都不用花,全部都有奖学金和生活费。

可是现在,怎么出来的就快要怎么滚回去了。

组里的中国女生跟他说,这帮人就是瞎闹瞎搞事儿,碰上你倒霉,你下次一定能过的,真的。

老范拍着他后背说,兄弟别担心,组织相信你,你成绩这么好的,下次再考肯定没问题肯定过!

胤旭初搂着他肩膀说,咱哥们儿在t大什么考试没经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别被美国鬼子那几句英文唬住,我告诉你吧在美国混就得能吹能咋呼,跟他们死磕!

陈言在春假之后第二次再考,通过了那个sg?考。那次考试仍然没有通过的那批各国学生直接被系里开掉走人。

拿到pass通知书的那天,陈言一个人在学校的小海湾旁边逛了很久,使劲吹海风,瞄着远在天边的海岸线,惦记着大洋彼岸的家人。

程溪溪是在那个考试的前后突然就闯入了他的生活。他慢慢注意到了有这么个女孩,隔三岔五有事没事地总是邮件“骚扰”他。

他当然记得她的名字!全学校中国人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了吧。

他记得她甜蜜的笑容和青春洋溢的身影,记得那天她在台上演小品,活泼大方,神采飞扬,全场的观众都嗷嗷地为她鼓掌叫好。她是那种能够让人亲近,能够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的女孩儿。

看起来多好的一个姑娘,陈言心里偶尔,闪过那么一个念头,转瞬即逝。

那小姑娘看起来非常年轻,非常单纯,刚来美国不久,她面前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吧,她想好了么?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么?

小陈先生觉得他能感觉到,那个小姑娘跟他一起的时候总是在看他,是死死盯着看,眼珠子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