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怎么又不甘心当绿叶,想开花!”石磊很头疼的双腿着地跪在我面前,眼角的余光委屈的控诉李熙卿管教不严。

“完了?!”直到下了场我都感觉自己像在飘一样。不是得瑟的,不是惊吓的,是错愕的!

“舅舅!”杨鹏激动的呼喊,一声舅舅饱含无数日夜思念的亲情。后台的知青听到杨鹏感情泛滥的一句呼叫,全都涨红了脸,捂嘴窃笑。

“我想我们都习惯拥抱礼节!”黄奶奶微笑着张开双臂,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了然的异彩。李熙卿礼貌的上前与黄奶奶拥抱,互相轻拍对方的背脊。旁边的爸爸和孙继海看得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能不惊讶吗,刚见面的两个人就搂在一起,而且还是一男一女,一长一幼!

“宝宝就是那只雪白的胖狐狸,而我是狐狸身后的花斑老虎。宝宝说你够不够唬人~~~”李熙卿脸上的微笑温文儒雅,但眼神却犀利的像把带血槽的刀子一样,慢慢的凌迟着对面汪直一伙。

“竹雕的十二生肖?!”简爷爷微微颤动的手指从我手里接过十二只只有鹌鹑蛋般大小,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的十二只动物。

“你爸爸的手艺又精进不少,难怪宝宝你的重量是越来越不轻。”简爷爷吃得满嘴的红酱汁,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手中的筷子如有臂使的上下翻飞,只看到大海碗的饺子飞快的减少,只一眨眼的功夫,碗跟茶杯全底朝天,甚至连碗底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爸爸以为用汪直能诈糊,谁知道这帮人还真是谨慎。宝宝想想法子,爸爸指望你了。爸爸挤眉弄眼的向我传递“哀求”的讯号。

“不说这些了,再聊下去该吃晚饭了。和平你是厨师长,今儿我们一切都你的调度。”黄奶奶眼看着范老爷子情绪低落,赶紧转移话题调侃父亲。这年头谁家还没有个三灾九难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去纠结那些陈年往事。

“葛和平!你就是葛和平!那这一定就是葛宝宝吧,小家伙很敦实。”老人还没等爸爸把话说完,便像遇见久别重逢的亲人般迎了出来。

“简院长?!哪个简院长?我们这里只有何院长,是我的父亲。”何珍“惊讶”的拍着胸脯,还算周正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看着爸爸陡然变得非常难看的脸,笑得越的财大气粗。略一思考,故作恍然的说道,“~~~,有个叫简亦轩的前任院长,逞能去唐山救人。结果怎样呢,出了医疗事故!还美国资深大医师,我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美帝反动派走狗!”

“你这人懂不懂关心女同志!孔夏燕同学今天不舒服,晚点又怎么了?!”袁立一句没头没脑的嚷嚷让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孔夏燕彻底嫣红了粉颊。

“谁是我老婆!那个黄毛丫头她——”石磊炸了毛一样“嗖”的站起身,脸皮通红,一手指着房间刚想大声辩解,却在下一秒陡然的卡壳。

“明天就把信寄出去!”我不容抗辩的唬着眼睛命令。

“宝宝不怨恨爷爷?”李熙卿怜惜的捏了捏我肉呼呼粉嫩的嘴巴,幽暗的眸子却晦暗难明的让我看不懂里面的复杂。

“不是吧,这么不禁打!”看着遭受无妄之灾的黑斑蛇整个脑门碎得跟豆腐渣一样,我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捏起它的尾巴将整条蛇放进身后的篓子里,“回去让爸爸煮顿蛇羹,尝尝鲜。”忙完手里的活儿,抬头望向西陲的大阳,我赶紧背起箩筐飞奔着往家赶。

“煮——煮点开水。”王雄机械的将手里有些潮湿的柴禾送进灶膛里,绯红的脸上一双胆怯的眼睛微微耷拉着。蜷曲的身形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的瘦弱不堪,似乎感觉到我探查的视线,王雄畏缩的倚向灶膛内阴暗的死角。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爸爸无奈的摇了摇头。作为父亲不论以前做错过什么,现在他已然下狱,接受人民的审判。在父亲最需要子女陪伴与鼓励的时候,选择这样激烈的手段撇清关系,可见其人心之狠辣。

“是哪家的姑娘?”父亲轻声软语中透着股男人的惊羡。大家都曾经年轻过,在情窦初开青涩却又疯狂的年纪里都期望自己的女人像花儿一样娇艳。

“宝宝真是爷爷的乖孙!哈哈~~~”爷爷高兴的将我一把举起来,又是亲、又是托举玩失重。洪亮的嗓门让屋子外心惊胆战的“白色恐怖”顿时瞬间消散无形。门外缝隙里偷窥的爸爸和奶奶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悄悄的从门后撤了出去。

“他昨天就已经来过了。”张爷爷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粉嘟嘟的脸颊,语气平和毫无火气,就凭这份沉稳的气度,我都不得不佩服这样的老人。我一直好奇张爷爷的身份,但是我却从没有在张爷爷身上有过半点想究根溯源的想法。

“没——没有,好热啊~~~”我恨恨的在自己肥嘟嘟的大腿上拧了一把,尖锐的疼痛将我从迷失的幻想中拉回现实。两只爪子胡乱抹着脸,来掩饰自己越来越绯红的脸颊。心中隐隐的感觉李熙卿似乎觉察到我某些异于常人的思维。

“一年才五十斤?!”我大呼小叫的伸出五根胖嘟嘟的小指头在年轻爸爸和李熙卿眼前一个劲的比划着。我看这日子也不比五六自然灾害好到哪里去,对我来说没肉吃,没电视看,没交通工具的日子和原始部落生活还真是没两样。

“这个宝宝一定喜欢。”爸爸像是从淘百宝箱一样的竹筐内掏出两个足有黄囊小西瓜般大小的绿皮纹香瓜。

“什么时节?”我扒拉着父亲的手臂,仰着头急急的追问。土螃蟹一直没有闸蟹来的肉质鲜美,只有一对大蟹敖让前世的我一直念念不忘。

“熙卿,先去左边瞧瞧热闹。”李熙卿点点头,将手中的火把猛的插进泥土里。一旁的父亲看向李熙卿的眼神越加的欣赏起来,不论在何种情况下,这个年纪尚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总能从别人微妙的面部表情中获得足有的信息,来判断下一步的作为。

仰着头静静的望向头上那一抹黝黑的亮眸,里面倒映出一个可爱的肥嘟嘟的小娃娃,圆溜溜的眼睛清澈充满灵动,正希冀的望着眼前的人,心中莫名的荡漾起一片温暖的涟漪。

“那就来场小合唱,王雄往里面一站就好了。”这情况在二十一世纪优胜劣汰的游戏规则中压根是不会出现,但是现在毕竟是集体经济时代。什么都要讲的,王雄既然一定要上,那也只有这法子了。李熙卿看着我一副很轻松解决问题的得瑟样,笑眯眯的挽起半勺子米饭塞进我的嘴巴里。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眼前光线一暗,李熙卿抱着我走进了房间。房间不大却也不小,除了一张床铺、一张桌椅再无其他。其实这样才正常,否则有一套组合沙那才奇了怪了。

我抄近路一溜烟的穿过竹林,向村东的学生宿舍跑去。刚拐进一个土疙瘩堆砌的弄堂,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朝这边走来。我赶紧一猫腰,“嗖”的转进弄堂旁边的麦秆草垛里。

“小调皮鬼下次可不敢去河边上玩!”外婆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一边惩罚性的戳着我的额头。

我震惊这方寸之间,勾勒出的浓浓乡野气息是如此的逼真,仿佛耳畔正响起放牛娃婉转悠扬的笛声。

“宝宝看那里!”爸爸指向洞穴顶部的下方,接近月牙形水槽的正前方。

“木村不要逗他,惹急了,哭出来的声音能让前后村的人听到。”父亲一把将我从木村煞男手中夺过。趴在父亲怀里,得意洋洋的向眼前的男人翻了白眼。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熙卿的身后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浑身的衣服碎裂成布条,堪堪遮挡住要紧的部位。杂乱的长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满是胡须的下巴和紧抿的略显残酷的嘴角。

“宝宝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是比你,还有你爸爸早来这里。”阴暗的光影模糊了他颀长矫健的身形,李熙卿从黑暗中缓缓地走来,带着让我惊惧的阴鸷。极力压制心底里泛起的寒意,心中暗暗气恼: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这么被动!

“不要想啦,今晚照样是野菜稀饭。”家里要是有肉我犯得着吃蝉虫吗,犯得着为了怕事情败露,丧权辱国的割地赔款吗!

“我来吧!”李熙卿上前将我一把托起搂在怀中,屁股墩刚好坐到这家伙的虬扎的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很硬,咯得我肉呼呼的屁股有些不适应。比爸爸还要高出三公分的个子,晃动的地面让我有片刻的眼晕,我紧张的一把抱住李熙卿的脖子。

“昨天晚上——”淡漠青年李熙卿意味深长的看着父亲说道。

“我腿麻了。”小孩子身体素质差,易受惊吓。当然我绝不承认是自己吓得两条腿软,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好!”张大柱和尤胆点头同意,率先“嗖”的钻进竹林,借着月光向前面“吱吱”叫的欢腾的林间走去。

“他爸!都是孩子的心意。”一旁的奶奶赶紧帮腔,将我递到爷爷手中。俨然我是消防员手里的灭火器,哪里着火喷哪里。

“说起我爷爷那就不得不说1937年日本鬼子炸了卢沟桥——”年轻爹抑扬顿挫,撸起袖子就想长篇大论。全然没有瞧见汪直和何珍铁青的脸,和身旁简爷爷直抽抽的嘴角。

“哈哈~~”

一颗圆溜溜光秃秃的脑袋上一双黝黑的水眸正好奇的盯着镜子里的一模一样的自己,婴儿肥的小手掌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颊,圆脸立马变成了烧饼脸。粉红色湿润的小嘴唇上正一滴滴的挂着晶莹的涎水,长长的睫毛好奇的一颤一颤,俨然是一个可爱到极点的小奶娃。

“正月初七子时出生,我记得很清楚。”年轻的父亲肯定的点头,身旁的母亲亦是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地。

年轻的女医生看着简院长一脸严肃不容抗辩的决绝,气得铁青的脸上露出怨恨的神色。“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医院的大厅,望着年轻女人忿然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担忧这个让我非常敬佩的简院长。

“醒了!醒了!”耳边传来惊呼,“小家伙还真是会磨人,这一觉就睡了一天一夜,把你娘和奶奶吓得不轻。”奶奶有些红肿的眼睛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着我。

“呀——”脱口而出说的话依然变音的厉害,心中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小题大做。

“看把我们家苦根开心的!阿英,苦根这孩子说话一准比他两个姐姐早。”伯母捏了捏我啊啊叫唤的嘴巴,开心的说道。

“恩。”葛和平神情有些凝重的点点头。

“弟妹!”院门口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喊道。尤建军提溜着一个湿漉漉的小鱼篓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浑身是土,虎头虎脑,流着两行脓鼻涕的小子。看来这就是那个叫大胆的娃了,我眯起眼睛,心中挺乐呵。

“你有好的名字?”爷爷语气明显的不高兴起来。

“这老棉被也一齐裹上,肩膀不能露出来!不然以后会有风湿!”大伯母恨不得将毛手毛脚的年轻爸爸一把推开,自己撸袖子上阵。

本以为自己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一定会大呼小叫,歇斯底里。事到临头我才现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因为我拥有重新洗牌人生的机会。

“喂!同志!孩子饿要买抗饥的食物,糖贵还填不饱肚子!”身后传来观棋男子的疾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