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听过狐假虎威的寓言吗?”李熙卿抱着我,头搁在我稚嫩的肩膀上轻轻磨蹭。

“张爷爷很厉害像老神仙一样能掐会算。他还教爸爸竹雕技艺,可厉害了!”张爷爷的身份就是在小河村只手遮天的爷爷都讳莫如深,更何况我们这些仰仗爷爷鼻息生存的小人物。但是说到爸爸的一手精湛的竹雕手艺,我不得不替爸爸在简爷爷面前显摆显摆。

“宝宝是打算让这劳改所直接变成茶馆会!”简爷爷嘴巴上取笑我,手底下却是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沾了点红烧鸡块的汤汁,囫囵个的塞进嘴巴里细细咀嚼,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点点晶莹。

爸爸,你真的确定自己能镇得住汪直!人家可是革命委员会的主任,你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我不无担心的望着爸爸依然故作镇定的样子。

“我家这小子全让他爷爷惯坏了,还是小剑乖,文静。”爸爸“痛心疾”我这个不孝儿,被爷爷娇惯得“不成人形”。俨然小剑才是他自己亲生的一样,带着满是艳羡的口吻说道。谁不爱听夸自个孩子好的,范老爷子自然不能免俗,原本忧伤的情绪陡然拨云见日,瞧向父亲的眼神那叫一个“视如己出”。

“你是——”从东面的房间里走出一位老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已是两鬓斑白。正一手抱着一个大约四五的男孩,一手提着煤炉子。老人刚出屋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感伤的父亲,有些戒备的紧了紧手中的孩子。

“吆!吴晓玲,今天有人替你撑腰,连胆子也长膘了!”何珍鄙夷的将爸爸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轻飘飘的冷哼一声。再瞧人时都不用眼睛,直接拿眼白斜视,显然她没能认出当年那个让她下不来台的“二楞”。至于我这个只到爸爸大腿的豆丁又一次被人忽略出视角范围内。

我意有所指的睨了一眼身前的李熙卿:看到没有!两人相处就应当像这样才能长长久久。李熙卿望着我笑得贼亮,不知道这人九转十八弯的玲珑心思又想着什么,总之一般人是别想参透的。倒是一旁的石磊望着夫妻和睦的年轻爸爸和年轻妈妈,神情悲怆,俨然是失了圈的羔羊。

“袁立我们回房睡觉吧!熙卿和石磊也早点休息。”孔夏燕笑得很贤惠,俨然是劝丈夫少喝酒、少闲磕,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的娇妻。没在口头上占到石磊的便宜,袁立有些不甘心的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奈何孔夏燕拖着她往女生宿舍走,直到进门的那一刻她还朝石磊吐舌头,吊白眼。

“你瞧不起我写得?!”我邪恶的眯起眼睛,嘴巴里尖锐的“獠牙”隐现,粉嫩的指甲壳正蓄势待。只要李熙卿有那么一点点的抗拒与鄙夷,我将会瞬间让他尝尝“九阴白骨爪”外加“吸血蝙蝠功”。

“那他一定整天板着脸装权威,动不动大声呵斥。”我学着爷爷的样子吹胡子瞪眼,惹得李熙卿有些低落的情绪渐渐回暖。

圆头,圆尾,浑身黑色的斑点成规律状分布在腹部两侧,一双冰冷漆黑的眼珠正警惕的望着我,血红色的蛇信子吞吐着,出“嗤嗤”的恐吓声。

三大瓢的井水灌下去,嘴巴里“咸涩的腥味”终于缓和了许多。刚想走出去厨房,就看到王雄一个人坐在灶膛里生着火。刚才我的心神全集中在嘴巴上,直到现在我才现灶台上正袅袅的冒着热气。

“她父亲就是被打成敌特份子,我对她本人的评价也不会添加任何个人偏执的喜好在里面。”爷爷严肃的打断父亲的话头,紧绷的脸上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但是古语说的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在父亲蹲大狱期间果断的脱离父女关系,这样的女人我们老葛家放不下。”爷爷低沉的嗓门掷地有声。一番话惊得爸爸、妈妈和一旁的奶奶目瞪口呆。

“漂亮不?”父亲隐下心头的疑虑,故作随和的问道。小叔叔葛援朝这楞小子脾气倔上来时就跟爷爷一般无二,这时候不能跟他硬喷硬,得顺着毛摸。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应该可以让我再细细的筛选一遍。”爷爷精明的眯起眼睛,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凝重的神色渐渐舒缓,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慈祥,“宝宝想要什么奖励?”对于爷爷突然好心情的大赦,我有一瞬间没摸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熙卿回去跟和平说,让他最近都不要来这里。”张爷爷拨开竹筒中肥硕的螃蟹螯,捏起一颗红彤彤的尖头辣椒放进嘴巴里细细咀嚼。

“宝宝要相信李大哥。”似乎看出的紧张,李熙卿微凉的脸颊贴向我的额头,轻轻安慰。看着尽在咫尺的男人亮晶晶的眼眸和棱角分明的轮廓,浑身散出的强大自信与沉稳气场让我忐忑的心脏又重新回到肚子里。“咕咚”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中其痒难耐,一个声音叫嚣着:扑倒他!

“一个月一人五斤的话——”那咱们一家一个月得有五十斤?!喝菜粥再也不用清汤寡水,连个油花也瞧不见。

“这野头葱是可遇不可求稀罕物,将他切碎和在面里,再将脱了壳的螃蟹放进面浆里淌过,最后将螃蟹放进滚油内煎炸,那味道酥脆鲜美,就是珍馐百味都不换。”父亲回味不穷的吧唧了一下嘴角,馋得我连吞好几口唾沫水,星星眼崇拜的望着父亲:我要吃!

“因为这时节母的蟹黄肥厚,而且有这个。”父亲巧妙的避开螃蟹挣扎的一对大钳,用指甲轻轻掀起母螃蟹的“肚脐”。我好奇的伸长脖子看到椭圆的“肚脐”下有一块灰色的凝固物,呈现颗粒状正紧紧的攀附在椭圆形的根部。

“那里是长征村,宝宝想去看看?”我这点小心思早就被洞若观火的父亲觉察到了,脸上的忧伤也在一瞬间收敛起来,扭过头坏笑的看着我问道。

“我——我是为你好!”看着李熙卿大灰狼一样逼视的眼神,我这粉嫩的小白兔心惊胆战的连连后退。

“那你们都参加吗?”我好像没听爷爷说起这事,以爷爷那种个性的人,一定认为这是件无聊至极的活动,还不如社员开大会多分一斤麦子合算。

“其实我这人除了吃,目前没现还有其他爱好。”被李熙卿一把抱起就往朝南的房间走去。我心中打鼓,不会动用私刑吧,应该还不至于!

“恩!找李熙卿借点书看看,有备无患!”我仰头灌下一碗粥,拿起窝窝头,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宝宝!呜呜~~~”妈妈猛的挣脱出爸爸的怀抱一把搂住我放声大哭,颤抖冰凉的身体里倾注太多对我的爱,所以才会如此的担心我的离开。我何德何能今生遇见如此的一家人。回手紧紧搂住年轻母亲的脖子,小手一遍一遍的拍着母亲的背脊,大颗大颗的眼泪湿透了年轻母亲的衣服。

“宝宝你怎么什么都想要。”父亲唬着牛眼,充分挥他作为父亲理当享受到的权利,平时这项权利都在爷爷独断专横的霸权下被强制取缔了。所以在没有爷爷的场合,父亲总喜欢时不时的吹胡子瞪眼睛。责备归责备,父亲还是从旁边又掏出只一模一样的竹杯递到我手里。

“宝宝以为有什么?”张爷爷促狭的看着我。

“小东西!你张爷爷的本事可不止这些。”满面煞气的男人对张爷爷的话很信服,所有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样化于无形。在我还没回过神的当口,那人一把将我从张爷爷手里接过,一双大手撑住我的腋下,将我高举头顶,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我腹部下三寸。

“不说这些了,等木村野那小子——”

“大晚上的不睡觉,真是不乖的宝宝。”一块平地而起的大石头后面施施然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兴味,让我一下子认出来人正是李熙卿。

“我爹!”朝天翻了个白眼后,继续将麦田里遗落的麦穗拾进篓子里。

“脚疼!”急中生智赶紧蹲下来抱着膝盖骨,委屈的看着父亲。

“李熙卿。”淡漠的年轻人酷酷的答道。

“臭小子!我看到你了!你别跑!”隐隐约约见到秦大叔暴怒的影子正向这边靠近。

“去哪里抓?”尤胆问我。

“爹~,这是我给您从县城带的。”年轻爹赶紧推门走进去,满屋子的烟味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看到年轻母亲抱着我进来,爷爷唬着脸,一把掐灭手里的烟头。奶奶赶紧将门窗打开透气通风。

“这位同志那里人,祖上是做什么的?”何珍不知道哪里撬出来的二愣子,矛头还直指自己身上。本来是找人替自己出头的,没想到反而成了别人的笑柄,这让心高气傲的何珍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柒——”欺负我!

“唧吱——”镜子!还是一块落地式的衣冠镜,兴奋得我哇哇大叫。

所以当简院长拿着针头向我靠近时,巨大的恐惧激人体内潜藏的能量。我骨碌翻过身,将肥肥嫩嫩的两条手臂压到了身下,抗拒不合作态度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