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窄,到处坑坑洼洼。自行车走在上面剧烈的颠簸震得人屁股生疼,然后年轻的夫妻不惧怕前方弯弯曲曲的道路,却对未来充满甜蜜的憧憬。两岸的树木缓缓后退,隐约见听到对岸的忙碌的人们唱着这个年代最激昂的红歌“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爷——爷。”我一把抓住简爷爷的手掌,糯糯的叫了一声爷爷,口水不受控制的从嘴角边滑落。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瞧着眼前依然笑得坦诚的简爷爷,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小坏蛋!居然洒你爷一身的水。”简爷爷捏了捏我的小鼻子,促狭的做着鬼脸说道,“看爷怎么惩罚你。”说完一只手搂着我的小身体,一只手呈五爪样直挠我的胳肢窝。

“简叔!黄姨!”

“到!”门口胆大窥视的一位长相非常可爱的女护士没料到简院长直接点她的名字,一紧张差点直接扑倒在地。怏怏的挪进办公室,一脸惊疑不定的偷偷瞄了瞄一丝不苟的简院长。

“阿英休息一下吧!就快到县城了。”父亲看着旁边已然支持不住的母亲心疼的说道。

眼看着野猴子那双乌黑的手掌直向我腹部下三寸摸去,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就在我准备用牙床捍卫自己领土清白的时候,大神从天而降,邪恶的因子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有人举报你家私藏人民财产,搞资本主义私有!根据伟大领袖正确的路线指示:一切站在资本主义立场的都是无产阶级的敌人!”钱梁明薄薄的嘴唇每一蹦出一个字,葛宝金的脸色就铁青一分。而在屋内的阿英和葛和平已然乱成一堆乱麻,急得团团转,却是束手无策。

“你以为娘不知道!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吗!十里八乡的就数小河村最穷,别说刚下羔的母羊没有,就是找出一个会下蛋的母鸡都难!”外婆沉痛的声线有些低落,一双精明的眸子此时也不禁红了眼眶,“我统共生了六个孩子,四个女孩两个男孩。大女儿和大儿子刚生下不久都夭折了,最小的一个三岁抽搐死了。村上人说我倪琼华没生儿子的命,我认了!但是阿英苦根是你第一个孩子,而且是男孩,一定不可以有事!”

“大胆,怎么一个人在那里玩泥巴,到叔叔这里来吃饭。”葛和平看着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大胆喊道。这时候我才记起这孩子中午的时候就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愣是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

“葛金宝什么都吝啬就是买烟从来不吝啬,瞧瞧普钢都抽上了,这可是一毛二的价。”外公从烟袋里掏出一撮金黄色的烟丝塞进旱烟斗的烟缸内,拿起火柴就要点烟。

院落正朝南方向的房间内隐隐的灯火跳跃,男人抱着我径直向房间走去。

“你还真是个人来疯!”嘴上骂着,援朝还是一手捞过小福一手搂住小安,提溜着两个黄毛丫头看珍惜动物一样稀罕的瞧着我。叫小福的女孩几次跃跃欲试想掐我的脸蛋,都被我机灵的躲了过去。

“别吵了!我这边快透不过气了,有没有人啊!救命啊!”身下双腿拼命的磨蹭,想把缠住脚上的绳子给松开。头顶上一个女人嘶声力竭凄厉的吼声吵得我缺氧眩晕的大脑一阵阵的惊慌。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雕像一样的淡漠青年突然猛的抬起头,互相注视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一匹狼,一匹来自草原上饥饿受伤的孤狼:残忍而又狡猾。被这样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神注视,让我浑身如浸冰窟,心中暗暗咋舌:好强的气势。

冰冷的眼神陡然一窒,冷漠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我心中得瑟:任你奸猾似鬼,也休想现我这五岁稚儿躯体里强大的灵魂,嘎嘎!

“哼!”傲娇的冷哼一身,向对方翻了一个白眼后,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表演台上。此时台上的阿庆嫂年轻漂亮,声音清亮,狡黠的眸子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惹得台下的父老乡亲一个劲的鼓掌叫好。没有注意到身后淡漠青年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智取威虎山!我最爱听这一出。”张大柱撑着脑袋一副兴趣昂扬的架势。

“小胆哥你喜欢听吗?”智取威虎山那是红色经典剧目,是个中国人都不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也了解故事展的情节,就是听不懂她在唱什么。看着左右兴致盎然乡亲跟着节拍摇头晃脑,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意大利歌剧院的土老帽。

“宝宝不爱听?”尤胆望着我,神情专注。尤胆一向以我马是瞻,以我的意愿为第一目标。

“宝宝不爱听,那我们就出去玩。”张大柱附和。

“感谢孔夏燕同学给我们带来精彩的演唱,下一个节目有请杨鹏同学带来的诗朗诵‘沁园春。雪’!”石磊幕还没报完,后面大大咧咧走上来一位年轻人。身穿灰褐色中山装,头梳得流光铮亮,脖子上挂着一条灰色围巾。举手投足间稳重大气不足,倒有几分像二十一世纪满街耍酷的小青年。

“咱们去捕蝉吧!”张大柱听不懂抑扬顿挫的的诗句,有些坐不住的向外挪了挪屁股。

“恩!”一拍即合,我们三个冒着腰,一溜烟的溜出人群。

“去哪里抓?”尤胆问我。

“前面不是有大片竹林嘛,就去那!”我想到前几天和父亲一起寻找适合雕刻人像用的竹子时,曾在那里看到很多小洞和一些蜕下的蝉虫壳。

“好!”张大柱和尤胆点头同意,率先“嗖”的钻进竹林,借着月光向前面“吱吱”叫的欢腾的林间走去。

“这里不错!”走到一处比较空旷的所在,我停下脚步。月光无遮拦的照亮这片空地,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的小洞穴和枯竹叶,而且四面环林,是捕蝉的最佳位置。

“咱们分头行动,找一些比较潮湿的落叶集中放在这中间。”我蹦跶着一脚踩在空地的中央,对前面两个个子比我高、身体比我壮的小子吩咐道。

“恩!”三个人分头行动,度飞快。只一会儿的功夫,空地的中央堆起比我人还高两倍的枯叶丘。

“带火柴了吗?”你们可别指望我一个五岁大的小屁孩身上有那玩意。尤胆望着张大柱,张大柱望着我,那就是谁身上也没有了。

“大柱你回去拿!”尤胆一本正经的说道。

“尤胆你家近,还是你回去拿!”张大柱说得合情合理。

“我爸今天在家。”被尤建军知道,尤胆的屁股少不了一顿爆炒肉丝。

“我老娘最近盯我紧。”张大柱捂着自己的耳朵,心有余悸。

“石头剪刀布,谁赢谁去!”无奈的叹息,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关键时刻两个人的意见永远相左。

“好!”两个人面对面,右手藏身后。神情严肃,四目相对,一副如临大敌样。

“石头剪子布!”

“石头剪子布!”

两个人玩这幼稚的把戏没有一千次也有五百次,对方的小心思那是门清,度自然也慢不了。以往胜负靠运气,之后胜负对半拆,现在张大柱是输多赢少。

“哼!总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张大柱恨恨的甩手向竹林外跑去。

“每次都这样说,每次还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尤胆有些得瑟的拧着手指关节出“嘎嘣”的骨骼声。

有声音?!我猛的偏过头,望向前方黑暗处。

“宝宝怎么了?”尤胆一脸紧张的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现,有些疑惑的看向我,身子却主动站到了我的前面。

“没事!估计是我听错了。”沉心细听好像除了沙沙的风吹竹叶声,便是知了的“吱吱”叫声。

“呼哧!呼哧!拿——拿来了。”张大柱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大柱子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们现在在村东头,其实离我家是最近的,离张大柱家是最远的。

“去钱梁明家拿的。”张大柱直接拿衣摆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将火柴盒递给一旁的尤胆。

“你去钱梁明家偷的?!没让人瞧见!”这小子胆也忒肥了点。

“就他家的那个痨病鬼儿子在。”张大柱满不在乎的说道。

钱梁明有个常年生病在床的儿子,这事情我老早就听村上人讲过。虽是左邻右舍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事情曾经问过父亲,还被他唬了一次脸。特别慎重的警告我,不要在爷爷面前提他,这就让我更加疑惑不解了。

因为钱梁明早年丧妻,为人刻薄寡恩,村上人没一个人喜欢他的。自然也就没几个人待见这个常年卧病不起的残废儿子。

“不说他了,尤胆快点点上。”张大柱催着一旁的尤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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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胆捧起旁边准备好的干树枝引火,再将烧得火旺的树枝塞进枯叶坑中,袅袅的白烟带着呛人的烟熏开始向四周弥漫开来。

“咳咳!”这味可真够熏人的,眼泪都出来了。

“宝宝你去前面避一避吧。”尤胆掏出一块手帕递到我手里。

“没事!烟雾越来越大,准备篓子装吧。”我拿起尤胆递过来的手帕,胡乱蒙住口鼻。只听得枝桠间“扑扑”折腾的蝉虫一个个从天而降,掉落到地上再难起飞。

“好多啊!大胆你快点!”不远处隐在白烟里的张大柱兴奋的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