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秘团一直萦绕在赵婠心间,可惜,一时半会,她是找不着答案的。

赵婠乖乖应下,在听说机关供奉院收藏着不少机关大匠的经验心得之后,拉着暗红就往机关供奉院跑。可惜机关大匠们大多仍在家过年,要过了正月才正式上班,那些宝贵的心得都被锁死。赵婠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越觉得大师兄所传授的内容枯燥无味之极。

此时,屋里除了三个小的,一个病的,另有一名粉衫宫女,红着眼睛劝说伤心在一处的娘儿俩。宫女柔声道:“娘娘,咱们殿下交了朋友呢,那位正是赵侯爷的女儿,就是您心心念念要见上一面的婠小姐。”

这一觉醒来,正好吃午饭。赵奚大清早便进宫去给皇帝拜年,回来以后一上午都坐在家里,接待那些来拜年的客人,下午则说了要带赵婠去回拜。

赵婠歪着头瞧他,突地粲然一笑,弯弯的眼睛透着那么喜庆,她轻声道:“暗红哥哥,你知道只要婠婠开口,爹爹一定会答应。再说,这是好事呀,你跟着她,只会比现在开心。起码……她不会捉弄你。”

暗红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赵婠。这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娃,白里透红的圆脸蛋儿,鼻头小小嘴巴小小,尤其是那双充满活力的黑眼睛极其有神彩,骨碌碌一转动,便是一副鬼灵精怪的俏皮模样儿。

对此,暗红及六姝也无可奈何。无论六姝对赵婠如何恭敬如何温驯,不经意间,她们却总能对上她隐含思量的眼神。

赵婠惊讶地抬起头,半响才点了点小脑袋。暗红招呼上菜,父女两个便不再多话,专心吃饭。赵婠一如既往,给赵奚挟一筷子菜,又给自己挟一筷子。

有时候心眼太多反倒闹心,以赵婠现在的年纪,她就是不装,万一解开了珍珑宝盒的第一层,人家也只会相信她的运气真是不错。

没几天就要过年,机关营也放了假,只有值班守营的兵士在营地里活动。不过家属营里却是热闹非凡,足有六成的兵士把家安在了家属营,其中不乏家世不凡者。像老公子这样个性十足又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更愿意与营中兄弟一起过年。至于鲁班,那更是赖在机关营不愿死出去,话说他一年四季踏出营门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得清。

老公子初以为这小丫头与那车小兔崽子是一窝的,但见那辆大马车径自离去,这辆马车却不动弹,便知道是两拨人。听小丫头好甜的声音,老公子眯起眼仔细一瞧,不禁扼腕,好好一个女娃,这脸咋长歪了呢?

暗红垂下眼帘,那抹笑意也淡去,漫声道:“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以后,你们都要警醒注意,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这小丫头当真做自家小姐服侍,切不可再露马脚!”暗红淡淡吩咐,他比三女小好几岁,但说话时的神情语态却毫不客气,更有威仪显露于外,三女赶紧应是。

也有那见识不凡的在心里打鼓,看样子这小丫头来头也不小,她可一点也不怕堂堂王府。

马车虽是从顺风车马行雇来的,但人家车行界有不成文的规矩,出了车以后,凡是因客人的命令而产生的任何后果都与车马行不生关系。车是赵婠让停下等着的,现在这事自然赖不到顺风车行的车夫身上。因而,此时,与那名小厮交涉的是黛儿,暗红大管家神色木然,也许正魂游天宇,反正不在人世间。

许久没听见掌柜出声,赵婠终是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叔,对不住啦。这套工具我不要了,你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工具,拿出来给我看看呀!”

缃儿瞧着暗红半弯的单薄小身板,心疼得嘴角一哆嗦,赶紧劝道:“小姐,机关营在恒京西边儿,从这儿过去,不坐车的话,要两个多时辰呢。时间太长的话,您这糖人只怕会化成糖水呢,不如咱们坐车去?”这话说得有点亏心,现在可是大冬天。

小少年标枪一般直直地站着,回话时脸上神情木木的,只是眼睫毛微微颤了几颤,表示他到底还有几分生气。他说:“小人是暗红,侯爷吩咐,以后由小人照顾婠小姐。”

公子昭傻傻地看着她,轻声跟着说:“婠、婠……”突然大声道,“婠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人!”

不多时,御医赶到,用剪子把赵婠的衣裳直接剪开。苏偃定睛一看,心疼地直咧嘴。小孩儿白瓷般细嫩的背上现出一道青一道紫色的淤痕,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一个软软的童音话了:“显儿,是不是你?”

任宫正恭恭敬敬地垂肃立道:“请公公言。”

听皇帝如此问,赵奚淡然一笑道:“陛下,老臣原本便孤苦,哪里还有亲人存世?婠婠虽说是义女,却深得我心,老臣原本便欠她一命,便用这丹书铁券还她。”丹书铁券将收入皇家内府以为凭证,赵奚将金牌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又站起身,推金山倒玉柱,给皇帝大礼参拜,感激涕零道,“臣叩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的路上也突击学习了一番礼仪,赵婠学得晕头涨脑,好歹记了个大概,听宝敬公主如此说,便在马车里对着公子晔的后背福了一福,响亮地说道:“赵婠给皇长孙殿下行礼了。”

宝敬公主的掌事女官凿儿给赵婠细细梳了头,虽然年岁小,却也只能依制带了满头的钗环,还在额上贴了花钿。把个小人儿整治得站也站不稳,远远一看,只瞧见亮闪闪一片,一晃一晃耀眼睛。

但是,大浴池靠墙的下方悄无声息地滑出一个黑漆漆洞口,却绝不可能是幻觉。

把被褥仔细地摆弄好,起码远远地模糊看过来,像是有人躺在里面。又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赵婠默默地向爷爷祷告了几句,给自己打足了气,慢慢地挪动步子。

此时,小家伙们碍于皇子亲临不敢出头,这只出头鸟自然非鲁大匠来当不可!然而,鲁班虽然学了几手,比起这些研究机关之术都有几十年的老头子,还是嫩了许多。

鲁班嘿嘿一笑:“老夫当年初入机关营,干的就是给机关器械保养的活,要把这些机关物的零件一个一个全拆开来细细地擦拭上油打蜡,然后再重新组装回去。这样足足干了三年,自然会玩两手小花活。”

想着想着,小阿囡心里对赵天工越仰慕敬佩,也在心里更坚定了寻找到《天机宝卷》的决心。爷爷说过,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既然我阿囡知道了《天机宝卷》的下落,便要让它重现天日,然后学通学透它,以重现当年赵天工大人的无上辉煌!

副尉一瞧,赵婠正红着眼睛转头看向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把果脯递过来。副尉见赵婠一副萎靡不振神情,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道谢收下。黑蛮与副尉也道了扰,抱着赵婠一路小跑,不多时便又回到天机楼外。

赵婠一愣,垂下眼帘道:“等爹爹的伤好了再找也不迟。”心里猛一声大叫,光顾着义父的伤和《天机宝卷》,我居然忘了还有这件事。

因而,它的每一次出世,在铸造传奇的同时,也会掀起无边腥风血雨,死伤无数。它的来历不可考,不过据说与六百多年前机关大神匠公输班有关联。

月上中天之时,只见一道银练也似的光华直直投在断肠崖崖壁之上,将那原本便光滑如镜面的崖壁照得更有如玉石精心琢磨而成。

“嗯,阿囡是个又乖又懂事的好孩子!不过,”赵婠狡黠地笑,“阿囡却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阿囡是义父的女儿!”

赵婠真想钻进宝敬公主脑子里看看她刚才吞下去的话究竟是什么,无奈她万万不可露出端倪,从而让人把她与断魂关的机关联系在一起。于是,赵婠只好乖乖地被宝敬公主赶出去,交到曾校尉手里,请他护送。

宜王笑道:“大匠不必担心,你看过就知道了。”

既然被周大匠肯定,宝敬公主其余的师兄弟便也对赵婠另眼相看起来。赵婠嘴甜,人又机灵,小巴掌虽不大、小手指也不长,却很是灵巧,时常帮着师兄师姐们做事,甚得众人喜爱。毕竟这么个小丫头,再有天分,学得八、九年来,自己等人早成大匠了,犯不着与她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