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婠认为,就算美如天仙的宁安公主长大了,也不见得比公子昭的娘更美。看样子,面团团的昭昭是像了他的太子爹爹哇。

直到初一丑时末,赵婠才去睡觉,因正月里不让洗澡,只好草草用滚烫的热水擦拭了一番就栽在床上,许是玩得太疯狂,她又足足烙了半个时辰的大饼,才沉沉睡着。

恶狠狠地瞪了赵婠一眼,暗红低声道:“你没这本事!”

无论是谁,都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爷爷说。

但是她下意识里便对房里那七人深怀介心,对待暗红及绿儿蓝儿六姝居然远没有府里其他奴仆亲热。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离自己越近的人越容易现自己的秘密。当然,已经通过了试探期考核的赵奚不在此列。

赵奚微微一笑道:“不说那些,先吃饭。乖女在外面跑一天,饿了吧?!”

当然,如同散花指一样,她绝不会在没有自保之力之前,将这些本事显露于人。现在这么装腔作势,只不过是想让大家相信,就算她解开了珍珑宝盒的第一层,也是走了狗屎运。

鲁班蔫坏,压根就没提周大匠,仿佛人家这机关供奉院的大匠就是一摆设,存了心要集机关营众大佬之力,把赵婠这个好徒弟给抢过来!

赵婠在一旁看得真切,心道,鲁班伯伯没说不能进机关营呀,嗯,先去试试看。因此,她小跑到老公子面前,扬起小脸儿,甜甜叫道:“兵大叔,打扰了。”

缃儿问:“少爷,您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也说出来让婢子们乐一乐?”

三姝沉默不语。半响,蓝儿忧愁道:“以后怎么办?这丫头竟是个不好相与的,甭看她成天笑嘻嘻,小嘴儿甜得抹了蜜也似,竟是个豆腐嘴刀子心,笑面虎呢!”

马车好一阵颤动,也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事情。围观的众人都在想,密王府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怎么马车里还不见有人出来?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当面叫阵呀!

赵婠她们雇的马车停在路旁,没招谁没惹谁,却偏生一辆路过的马车硬是说她们停的不是地方。这辆路过的豪华私家马车擦身而过时,给撞坏了装饰在车厢窗户上的机关鸣音鸟。原本只要一拉绳,这只鸣音鸟就会出清脆婉转的鸟鸣声音,提醒来往行人注意安全。自与赵婠雇的马车擦撞了一小下下后,这只鸣音鸟就哑了。现在,私家马车的小厮代表主人提出了赔偿要求。

她不敢抬头,害怕自己会笑出声来。不用看,她也知道,掌柜此时的表情一定精彩之极。然而,她说的话完全符合她的身份——一位初涉机关之术的小姐,出身富贵之家,又有个眼界颇高的师父,看不上那些便宜的工具,这很正常。

赵婠喜孜孜地看着手中糖人道:“我去看鲁伯伯。这个糖人是我请那个老爷爷专门给鲁伯伯捏的,我要让他看看捏得像不像他。鲁伯伯一定会喜欢!”

赵婠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自己那根散花针,冰冷,洁净。

公子昭张了张口,仍然不敢说话。赵婠这次倒没有嘲笑,蹲下身子,反而鼓励道:“不紧张不紧张,昭昭是好孩子,老天爷不会看着不管的,你的毛病已经治好了。来,跟我念——婠姑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又是好一通忙碌,苏太子良娣忙前忙后,对公子昭嘘寒问暖,并亲自给他上药,只是力道有些太重,公子昭疼得直嚎,比方才挨打时叫得还惨些。

小少年蓦然瞪大眼,脸上涨得通红,越显得怒气冲冲,一声大喝:“放肆!居然敢占本公子的便宜!你下来,看本公子不治你的罪!”

朱聪忙笑道:“为陛下跑腿,何来劳烦之说。任宫正实在太抬举咱家了。任宫正,陛下有言,”见任宫正要跪,忙拦着道,“不是旨意,宫正不必大礼。”

第一面丹书铁券也许赐得有些不甘,但这第二面,老皇帝却赐得很爽快。一方面,赵奚于西秦确实功绩彪柄,赵婠又立下如此大功;另一方面,赵奚乃是无根无家之人,虽说如今有了个义女,但一个女娃娃身上能生什么大事?这面金牌未曾荫及子孙,仅限她本人使用!

宝敬公主知道这位皇侄面皮薄、心高气傲,不愿意赵婠当真得罪了他,便嘿嘿一笑不再提起,对赵婠道:“你听岔了。喏,现在给咱们驾车的是太子殿下的长子,皇长孙殿下,婠婠,你在车里给殿下行个礼吧。”

十二月二十一,天还未亮,赵婠便被喊起,穿上一身连梦里也未曾见过的奢华裳服。虽然是侯爵女儿的命服,但她是皇帝亲赐的名儿,又立下如此大功,因此,宫里尚服局送来的命服与饰比照的是郡主形制,也算是皇帝对小丫头的些许补偿。

花开得快,谢得也不慢。这才尽情吐了蕊,立即又飞快收拢,紧接着消隐无踪,似乎方才赵婠所见只是幻觉。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眼睛已经彻底习惯了黑暗,面前不再是乌漆麻黑一团,而是隐约有些光亮。她才轻轻地长长吁了口气,慢慢爬起身,摸着黑穿上袜子直接踩地面上。冬夜的寒气让她不禁哆嗦,她赶紧捂住嘴,生怕一个喷嚏打出来。

话扯回来,鲁班对三位机关大匠出言不逊,想必有几分要出一出当年求师无门的怨气。机关匠师们不肯教他,是机关营让他领略了机关之术的奥妙与美妙,更是让他神奇地不断突破瓶颈,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鲁班对机关营的感激感谢之情,非一般人可比。

“兵大伯,那你是怎么练出来的?”赵婠好奇地问。

一间间的机关房紧密相联,走在它们当中,好似于迷宫里穿行。赵婠心知,若是这些机关总枢纽都被开启,这儿便将真正成为一座有来无回的大迷宫。要是不能看破其间以奇门遁甲之术布设下的阵法,哼,冒然闯入的人唯死而已!

黑蛮摇了摇头,与那副尉出了牢房,来到大太阳底下,副尉刚与两人告辞,却听得赵婠道:“兵大哥,婠婠多有打扰,这些果子你与其他大哥们留着吃罢。”

赵奚苦涩地暗叹一声,自己的伤自己知,注定这孩子的一番辛苦要白费了。他再度劝道:“我听黑蛮说起过,你原先村里一个小伙伴儿被捉到关里,乖女,你不想找他吗?”

据说,真正的《天机宝卷》分为机关卷、奇门遁甲卷、演兵卷三卷。它以机关术化腐朽为神奇、以奇门遁甲推演天地奥秘、以排兵布阵引动天地能量克敌制胜,其内容无不饱含天地至理,若是能钻研透彻,甚至可窥天地大道!

要人命的月色!

“大家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可知道?”赵奚又问。

“你这小丫头说得可轻巧!”宝敬公主又气又好笑,“这张秘图得来都不知费了我清平皇姐多少功夫呢!听说……”她突然顿住了,转变了口风道,“小孩子家家的,这些事儿不该你操心。走走走,回去睡觉!”

“殿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钻研这份图纸!不过,”周大匠犹豫了片刻仍然问道,“殿下为何不早些拿出此图?当知机关秘图要吃透也是需要时日的,离十五只有短短三日,臣怕会来不及!”

宝敬公主深知此中弯曲,对赵婠教导地格外认真细致,耐心之极地解答她各种问题。偶尔被问住了,便跑去问师父,一来二去,周大匠觉得这小丫头只怕真有几分学机关之术的天分。他亲自招来赵婠一问,又细细摸了她手掌胳膊的骨骼,直接拍板,回了京选个良辰吉日,直接收赵婠作入室弟子,那什么考较也不必了。

赵婠大喜,先趴在地上给赵奚磕了个头,这才道:“义父,阿囡想学机关之术!”

赵奚也不矫情,这位宜王殿下他可正经教了三年,平日里见了面也是不行礼的,不过此时却越不能放肆,他恭声道:“不知殿下驾临,老奴不曾迎迓,还请殿下恕罪!”

又听苏偃讲,老皇帝感赵婠救人送信之德,赐下“婠”字作名,赵奚一行老泪夺眶而出,硬是要挣扎着向西秦那方向磕头,被苏偃强劝住,只好恭恭敬敬地点了三点头,大声道谢皇恩。

这条出洞之路便短了,也没有分岔,一条道走到黑便行。一行八人行进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有强光刺目,都兴奋不已。苏偃仔细回味,现行路的方向从钻进第一个小洞起,似乎一直在往下,他猜测此时出洞定当已到了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