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奚微微一笑道:“不说那些,先吃饭。乖女在外面跑一天,饿了吧?!”

赵婠心里乐开了花,她正愁没有借口好好摸摸这宝盒呢,瞌睡就碰上了枕头。假如真是自己知道的那只,漫说解开一层了,就算是完全拆开也是小事一桩;如果不是,那自己要这个盒子也没甚用处。

鲁班蔫坏,压根就没提周大匠,仿佛人家这机关供奉院的大匠就是一摆设,存了心要集机关营众大佬之力,把赵婠这个好徒弟给抢过来!

当初宏武帝的叔叔衡郡王在世时,可没少向皇帝侄子唠叨,可惜,公子岭个性十足,我行我素。别的皇室宗亲成家以后都有封爵,这公子二字便能去掉,他可好,一顶公子的帽子看情形是要戴进祖坟里了。因此,背后人称“老公子”。

缃儿问:“少爷,您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也说出来让婢子们乐一乐?”

缃儿瞧了一眼暗红,担心问道:“少爷,您莫不是真得罪了这小丫头?”

马车好一阵颤动,也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事情。围观的众人都在想,密王府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怎么马车里还不见有人出来?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当面叫阵呀!

围着的人还真不少,赵婠踮起脚尖试图看个究竟,奈何现在的海拔还有点低。缃儿与蓝儿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赵婠夹在当中,蓝儿一声娇斥:“让让路,别挡着我们家小姐!”

她不敢抬头,害怕自己会笑出声来。不用看,她也知道,掌柜此时的表情一定精彩之极。然而,她说的话完全符合她的身份——一位初涉机关之术的小姐,出身富贵之家,又有个眼界颇高的师父,看不上那些便宜的工具,这很正常。

趁着赵婠的注意力被路旁捏糖人的老头吸引住,缃儿给暗红打眼色,暗红的嘴角抽搐,别开眼光不理缃儿。缃儿与蓝儿交换个眼神,满脸的无奈。

赵婠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自己那根散花针,冰冷,洁净。

赵婠笑吟吟坐到公子昭身边,欺负他此时没有反抗余力,左右开弓,用手指捏住他面团团的小脸儿往两边扯,开心地咯咯直乐。公子昭只剩下嚼东西的力气,异常幽怨地瞟了赵婠一眼,弱弱道:“疼……别拧了,婠姑姑。”

又是好一通忙碌,苏太子良娣忙前忙后,对公子昭嘘寒问暖,并亲自给他上药,只是力道有些太重,公子昭疼得直嚎,比方才挨打时叫得还惨些。

赵婠指着眼前这片陌生的挂满了绢花的林子问:“瓒瓒,这是哪里?”

朱聪忙笑道:“为陛下跑腿,何来劳烦之说。任宫正实在太抬举咱家了。任宫正,陛下有言,”见任宫正要跪,忙拦着道,“不是旨意,宫正不必大礼。”

老皇帝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递给赵奚,含笑道:“奚奴啊,你当真是将这女娃儿看作至亲骨血了哇。这丹书铁券可是你拿命换来的,真的不留给自家后人?”

宝敬公主知道这位皇侄面皮薄、心高气傲,不愿意赵婠当真得罪了他,便嘿嘿一笑不再提起,对赵婠道:“你听岔了。喏,现在给咱们驾车的是太子殿下的长子,皇长孙殿下,婠婠,你在车里给殿下行个礼吧。”

把个宝敬公主气得要找鲁班拼命,还是苏偃好言相劝,死死拉住她。赵婠还未正式拜周大匠为师,就算她当真另投他人,最多被人家鄙薄两句,还算不上叛出师门。要怪只怪周大匠把机关之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明知赵婠良材美质,还不先下手为强,如果被人家把个好徒儿抢走了,那也是活该!

花开得快,谢得也不慢。这才尽情吐了蕊,立即又飞快收拢,紧接着消隐无踪,似乎方才赵婠所见只是幻觉。

这天机楼因为清静,利于养伤,房间也甚多,因而只住了赵奚赵婠两个人。宜王与苏偃事务繁忙,找他们的人常来常往,唯恐吵着赵奚,二人早就另寻了居处。赵奚一走,天机楼里除了八个兵士,只有赵婠一人。

话扯回来,鲁班对三位机关大匠出言不逊,想必有几分要出一出当年求师无门的怨气。机关匠师们不肯教他,是机关营让他领略了机关之术的奥妙与美妙,更是让他神奇地不断突破瓶颈,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鲁班对机关营的感激感谢之情,非一般人可比。

只见鲁班闭上眼,那架机关弩突然在他手指之间飞舞起来,只听见“叮、咣、咚”的声响连起,眨一眨眼的功夫,那架机关弩便变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零部件,掉落在地上。赵婠瞪圆眼,张大嘴,瞪目结舌。

一间间的机关房紧密相联,走在它们当中,好似于迷宫里穿行。赵婠心知,若是这些机关总枢纽都被开启,这儿便将真正成为一座有来无回的大迷宫。要是不能看破其间以奇门遁甲之术布设下的阵法,哼,冒然闯入的人唯死而已!

想到这里,雷霍又掂记起因炽阳君被西秦高手重伤、立时陪着一起回去了的九公子,他可与那个小乞儿木岚天天一处玩耍,这……难道也是诡计?木岚是安排在九公子身旁的一枚棋子?雷霍不由如堕冰窖,越想越多。连未来九公子登基为帝,木岚成了北燕重臣,却又是大大的奸细,如此祸害深藏于北燕国内,日后不定招来多么巨大的祸事,诸如此类的猜测都一窝蜂似地涌进他脑子里。

赵奚苦涩地暗叹一声,自己的伤自己知,注定这孩子的一番辛苦要白费了。他再度劝道:“我听黑蛮说起过,你原先村里一个小伙伴儿被捉到关里,乖女,你不想找他吗?”

这儿的血腥味最浓,宝敬公主被熏得直翻白眼,走了两重院落便直道受不了,掉转头离开。随时像要呕吐的赵婠用小手蒙住鼻子,用嘴巴呼吸,被黑蛮直接抱到了一重院落里。

要人命的月色!

“唉!”赵婠又叹了口气,“清平公主一定很爱那孩子,还有她的夫婿。”

“你这小丫头说得可轻巧!”宝敬公主又气又好笑,“这张秘图得来都不知费了我清平皇姐多少功夫呢!听说……”她突然顿住了,转变了口风道,“小孩子家家的,这些事儿不该你操心。走走走,回去睡觉!”

据探马回报,北燕援军那时离断魂关已经只有三日路程,听得西秦军撤退之后,援军除了派出一哨兵马探听虚实外,其余兵马皆原地不动。北燕军对断魂关的易守极难攻信心十足,在确定再也看不到西秦人之后,援军又驻守了七日便也撤退了。

宝敬公主深知此中弯曲,对赵婠教导地格外认真细致,耐心之极地解答她各种问题。偶尔被问住了,便跑去问师父,一来二去,周大匠觉得这小丫头只怕真有几分学机关之术的天分。他亲自招来赵婠一问,又细细摸了她手掌胳膊的骨骼,直接拍板,回了京选个良辰吉日,直接收赵婠作入室弟子,那什么考较也不必了。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不死死抓住?赵婠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位师嫂嫂哄得晕头转向,让她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最好是也能拜那个劳什子周大匠做师父,这样,若是以后自己无意间露出什么马脚,也就有了掩护。一个天资高的小孩子总不会比一个天生就懂高深机关术的小孩子吓人!

赵奚也不矫情,这位宜王殿下他可正经教了三年,平日里见了面也是不行礼的,不过此时却越不能放肆,他恭声道:“不知殿下驾临,老奴不曾迎迓,还请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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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出洞之路便短了,也没有分岔,一条道走到黑便行。一行八人行进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有强光刺目,都兴奋不已。苏偃仔细回味,现行路的方向从钻进第一个小洞起,似乎一直在往下,他猜测此时出洞定当已到了崖下。

见苏偃露了面,赵婠颠颠跑过来,狗腿地作势要给他捶腿。苏小少爷也着实觉得累了,便学着众人坐倒在地,任由小丫头不轻不重地给自己敲着酸麻的大腿。

赵婠不满地瞪他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恨恨道:“好痛,坏蛋师兄!再拧阿囡的脸,小心阿囡不告诉你怎么去找月鼠窝!”一面埋怨着,一面示意苏偃把自己放在地上,也东张西望,又嘟嘟哝哝,“啊哟啊哟啊哟,莫不是记错路啦?”

苏偃大喜,一把抱起赵婠,在她腊黄的小脸蛋儿上叭唧便亲了一口。赵婠咯咯直乐,也抱住苏偃的脖子,用刚吃了糖还散着甜美气息的小嘴在他脸上同样响亮地香了一记。

苏贤妃笑吟吟看着阿囡,心道,这孩子看样子投了陛下的缘,名儿一赏,却是保了这孩子一世富贵。女官女官,倘教得好,她以后入宫作个有品级的女官那是一定的,若以后得了法眼青睐,也许还能更进一步。自己当年不就是鸾藻宫掌事女官么。

赵奚眨眨眼,我赵大监的命居然就值一个娃儿吃一年的粮食?那才多少银子?

皇长孙公子晔被单独安置在一个独立的小帐篷里,问过军医,知道他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并无性命之忧,休养两三个月便能康复,苏贤妃放下心来,移步到行军床旁,亲自去瞧他的气色。

这都源于伤了自己的那人乃是真阳宗中人,一手凤凰九幻掌出神入化,火烈的真阳真气正是自己所习寒冥功的克星。如今体内还有一丝真阳真气持续破坏着经脉,短时间内,自己的伤势都不会有太大的起色,必须尽快服下疗伤丹药。

时已近冬,秋夜凄清,有一丝半点儿声响都似能传得极远。匿在树洞之下地道里的小阿囡两手紧紧抱着剩下的大半拉白面馒头睡得正香。也不知这地道是何人所建,虽处在地下,却一点儿也不气闷,空气反倒清新得很。睡梦里蓦然听得几声尖锐之极的呼号,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响亮地咂了咂嘴巴。

这边厢把侍女给推开,那儿又冲上去对着泥猴儿就是窝心一脚,把泥猴儿给踹得仰面跌倒,哇一声吐出口鲜血。九公子小脸儿通红,大声吼道:“快点招!那个跑了的臭小子藏哪儿了?为什么找不到?”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入残障人士之列的暗红自然之极地走到赵婠身后,从梳妆台上取过梳子给她梳头。比起前几天的生硬,如今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梳头的技术也提高了不少。他知道今天赵奚将带着赵婠入宫,他正有意到皇宫内瞧瞧,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当下拒绝道:“小姐大度,不与暗红计较冲撞之事,暗红已经深深感激,哪里还当得‘原谅’二字!今天入宫谢赏,小姐身边更离不得人服侍,暗红不敢偷懒。”

赵婠闻听此言,蓦然大怒,转身使劲把暗红推开,大叫:“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讨厌你们鬼鬼祟祟地呆在我身边!我不喜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