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儿瞧了一眼暗红,担心问道:“少爷,您莫不是真得罪了这小丫头?”

暗红也自怔,愣愣瞅着面前这愤怒的小人儿,不知不觉便蹲下身子。赵婠举手,“啪”,一掌掴下去!暗红眼中愤懑一闪而逝,却听赵婠大声骂道:“你为何要长成这样?尽给我添乱!你应该一辈子死在家里,省得一出门便惹来祸事!要是爹爹因此被密王府的人穿小鞋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居然害本小姐被一个下人调戏,你该不该死?”

围着的人还真不少,赵婠踮起脚尖试图看个究竟,奈何现在的海拔还有点低。缃儿与蓝儿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左一右把赵婠夹在当中,蓝儿一声娇斥:“让让路,别挡着我们家小姐!”

这套工具,掌柜说它是孩子用的,那也得是十岁以上的小朋友。可是,其实,它最适合使用的对象是女子。实用又不失美观精巧,这简直就是为女子打造的。假如赵婠现在开始使唤,只怕到了二十多岁都能用得着。

趁着赵婠的注意力被路旁捏糖人的老头吸引住,缃儿给暗红打眼色,暗红的嘴角抽搐,别开眼光不理缃儿。缃儿与蓝儿交换个眼神,满脸的无奈。

再看那轻飘飘的帐子,握在手里都舍不得放开来,还有这些温暖的被褥并柔软的靠枕,看着就值很多粮食。赵婠用头蹭了又蹭,使劲吸吸鼻子,嗯……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赵婠笑吟吟坐到公子昭身边,欺负他此时没有反抗余力,左右开弓,用手指捏住他面团团的小脸儿往两边扯,开心地咯咯直乐。公子昭只剩下嚼东西的力气,异常幽怨地瞟了赵婠一眼,弱弱道:“疼……别拧了,婠姑姑。”

说着话,众人已经快步来到了偏殿里间厢房里。苏偃把赵婠面朝下放平,刚想动手剥她的衣裳看看伤到哪儿,转念还是住手,请苏贤妃来帮忙。至于苏太子良娣,苏偃敢肯定,方才自己说赵婠挨打了时,这位堂姐脸上绝对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话说……婠婠什么时候得罪了她?怎地她如此开心?

赵婠指着眼前这片陌生的挂满了绢花的林子问:“瓒瓒,这是哪里?”

说罢,先招呼一名宫女带着二人往偏殿品茗,自己急急往正殿后方而去。朱聪牵着赵婠来到偏殿落座,宫女端上香茶并点心水果。

老皇帝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递给赵奚,含笑道:“奚奴啊,你当真是将这女娃儿看作至亲骨血了哇。这丹书铁券可是你拿命换来的,真的不留给自家后人?”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把个宝敬公主气得要找鲁班拼命,还是苏偃好言相劝,死死拉住她。赵婠还未正式拜周大匠为师,就算她当真另投他人,最多被人家鄙薄两句,还算不上叛出师门。要怪只怪周大匠把机关之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明知赵婠良材美质,还不先下手为强,如果被人家把个好徒儿抢走了,那也是活该!

这也说明,赵婠手中的散花针看着是银光闪烁,却绝不可能是质地柔软却硬度不佳的银子锻造而成。事实上,从它之上,散着一阵又一阵寒凉之气,触手虽冰冷,却温腻莹润,摸着倒像是玉石。

这天机楼因为清静,利于养伤,房间也甚多,因而只住了赵奚赵婠两个人。宜王与苏偃事务繁忙,找他们的人常来常往,唯恐吵着赵奚,二人早就另寻了居处。赵奚一走,天机楼里除了八个兵士,只有赵婠一人。

鲁班一话,密王蔫,汪副将傻,但机关供奉院的大匠们可不能愣。既然打定主意要来机关营,三位大匠料定了这伙兵油子不会老实听课,定然要折腾出什么事端来为难自己。因此,敢来的这三位大匠是机关供奉院里实力最为全面、动手能力也最强的大匠。

只见鲁班闭上眼,那架机关弩突然在他手指之间飞舞起来,只听见“叮、咣、咚”的声响连起,眨一眨眼的功夫,那架机关弩便变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零部件,掉落在地上。赵婠瞪圆眼,张大嘴,瞪目结舌。

赵婠被苏偃开导一番,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注意力便投向了眼前这扇大铁门之后。苏偃犹豫片刻,使人去与宝敬公主知会了一声,由宝敬公主亲自与周大匠并汪西漠说情,最后终于允许赵婠进入一观。苏偃也跟了进去,黑蛮厚着脸皮抱了赵婠不撒手,硬是蹭进门。

想到这里,雷霍又掂记起因炽阳君被西秦高手重伤、立时陪着一起回去了的九公子,他可与那个小乞儿木岚天天一处玩耍,这……难道也是诡计?木岚是安排在九公子身旁的一枚棋子?雷霍不由如堕冰窖,越想越多。连未来九公子登基为帝,木岚成了北燕重臣,却又是大大的奸细,如此祸害深藏于北燕国内,日后不定招来多么巨大的祸事,诸如此类的猜测都一窝蜂似地涌进他脑子里。

前不久,宏武帝下旨,将数次推拒爵位封赏的赵奚直接赐封为从二品一等忠勇侯,在恒京朱檐巷赐下一间大大的侯府。宜王本就是亲王爵,便加封了镇关大将军,镇守断魂关。而苏小公子原本只是个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此次也连升几级,拔擢为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并且将宝敬公主加封一个“福”字,称为宝福敬公主,赐婚给他,不日回京完婚,以后便是堂堂驸马。

这儿的血腥味最浓,宝敬公主被熏得直翻白眼,走了两重院落便直道受不了,掉转头离开。随时像要呕吐的赵婠用小手蒙住鼻子,用嘴巴呼吸,被黑蛮直接抱到了一重院落里。

她装出苦思冥想的样子道:“有一次爷爷带着我在山里寻药,居然倒霉地碰上雷火天气,哗,那些天火啊,越下雨浇得越旺呢!爷爷后来去看了,原来那里长着好大一片油桐树,树干被火烧得滋滋直冒油。黑黑,有时候水不一定能灭得了火哦。”她这是在隐晦地告诉黑蛮,假如遇到火油燃起的火焰,可千万别用水去浇哇!

“唉!”赵婠又叹了口气,“清平公主一定很爱那孩子,还有她的夫婿。”

赵婠瞪大眼睛,十分惊奇的样子,也悄声问:“连义父和偃师兄并宜王师兄也不能说?”

据探马回报,北燕援军那时离断魂关已经只有三日路程,听得西秦军撤退之后,援军除了派出一哨兵马探听虚实外,其余兵马皆原地不动。北燕军对断魂关的易守极难攻信心十足,在确定再也看不到西秦人之后,援军又驻守了七日便也撤退了。

宝敬公主道:“这也是我学艺后初次动手做的小玩意儿,一直都带在身边。虽然没什么精巧机关,却暗含中正平和之道,里面放的是能明心醒神的香料,对习武之人有助益。珞儿希望见玉哥哥也时时带在身旁。”就像珞儿时时陪着你一样——当然,这句话公主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不死死抓住?赵婠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位师嫂嫂哄得晕头转向,让她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最好是也能拜那个劳什子周大匠做师父,这样,若是以后自己无意间露出什么马脚,也就有了掩护。一个天资高的小孩子总不会比一个天生就懂高深机关术的小孩子吓人!

赵奚倒真是动了教赵婠武功的心思,决定等回到京城后,请人摸摸赵婠的根骨,看看资质禀赋如何。此时闲得无事,便令兵士中实力最强的黑蛮教赵婠一些粗浅拳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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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偃微微一笑,说道:“宁安是我姑姑的女儿……我姑姑就是你遇见的那位好看的娘娘。宁安只比你大两岁,如今跟着清平孝公主殿下习武,据说吃了很大的苦头。清平孝公主殿下一点儿也没讲姐妹情份,对她很严格。她七岁那年,我有一次亲眼见到,数九寒天,就只穿了一身单衣单裤站在结了冰的水潭上面练功,整整坚持了两个时辰,真是不简单!我七岁时,根本没有宁安这份坚韧毅力。”

见苏偃露了面,赵婠颠颠跑过来,狗腿地作势要给他捶腿。苏小少爷也着实觉得累了,便学着众人坐倒在地,任由小丫头不轻不重地给自己敲着酸麻的大腿。

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不相信?去问爷爷啊。

苏偃大喜,一把抱起赵婠,在她腊黄的小脸蛋儿上叭唧便亲了一口。赵婠咯咯直乐,也抱住苏偃的脖子,用刚吃了糖还散着甜美气息的小嘴在他脸上同样响亮地香了一记。

“赵阿囡。”阿囡响亮地回答,“阿囡本来就姓赵呢,义父说与阿囡有缘,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

赵奚眨眨眼,我赵大监的命居然就值一个娃儿吃一年的粮食?那才多少银子?

赵奚此人,元英殿大监,九品上强者,皇帝信之比信自己的儿子还甚。二十七年前,皇帝还是英王公子时便陪伴左右,直至如今。在皇帝数次北伐东征中出生入死、屡立大功,更不知为皇帝挡过多少次暗箭,救下了皇帝的性命。在一次刺杀中,他拼死为皇帝挡住要命一刀,自己却永远失去了拥有后代的机会,那时赵奚还未婚配,便干脆进宫做了太监。皇帝与他感情深厚,说句僭越的话,简直视之如兄弟如友朋。

这都源于伤了自己的那人乃是真阳宗中人,一手凤凰九幻掌出神入化,火烈的真阳真气正是自己所习寒冥功的克星。如今体内还有一丝真阳真气持续破坏着经脉,短时间内,自己的伤势都不会有太大的起色,必须尽快服下疗伤丹药。

这人被九品上强者的凛然气势吓得直缩脖子,手脚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被皇长孙公子晔一把提溜起,往地上立了几立,方才站稳。

这边厢把侍女给推开,那儿又冲上去对着泥猴儿就是窝心一脚,把泥猴儿给踹得仰面跌倒,哇一声吐出口鲜血。九公子小脸儿通红,大声吼道:“快点招!那个跑了的臭小子藏哪儿了?为什么找不到?”

世子时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小脸通红,一声咆哮就要作,公子显慌忙抱住他,抬头对那兵士赔笑道:“叔祖大人,侄孙一时没现是您,恕罪恕罪。”

世子时呆住,扭头看堂兄,咬耳朵:“显哥,你怎么叫这人作叔祖?”

公子显无奈道:“你不认得也应该,我也只见过一面而已。这位看着年轻,却正经是咱们皇爷爷的堂弟,论辈咱们得叫叔祖。”

皇爷爷的堂弟守大门?世子时有些不敢置信,但既然公子显确认了,又一本正经地给那兵士跪下磕了头,他不信也得信。当下,世子时,公子昭并孪生子一起上前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