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前人与脑海中的资料相互印证,赵婠小大人也似地点了点头,笑道:“尺儿姐姐不必多礼,婠婠只是个小孩子,什么事也不懂,以后还要请姐姐多多提点。”

太子殿下相倍左右,大部份时间都是微笑恭听,只是偶尔插上两句话。见赵婠吃得开心,太子殿下心细如,将赵婠吃得精光光的一些菜点,又吩咐人再端上来摆在她面前。

所以,尽管还未曾会过面,但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赵婠已经莫非其妙地得罪了苏太子良娣。

又过了两天,见天气晴好,利于赶路,一行人正式启程。回京的人除了赵奚赵婠、苏偃宝敬公主,还有机关营的几名兵士,以及专门进京谢赏的镇北军一员副将。宜王从镇北军中拨出一千精锐,护送一干大功臣上京。只可惜黑蛮升了官,苏偃令他留在断魂关帮衬宜王,阿囡抱住黑黑的脖子,真是恋恋不舍,大个儿虽大大咧咧地取笑不休,眼眶却也泛红。

正东之震为雷,东南之巽为风,正南之离为火,西南之坤为地,正西之兑为泽,西北之乾为天,正北之坎为水,东北之艮为山。

赵婠双眼亮了一亮,又黯淡了,弱弱道:“可是宝敬姐姐知道了还是会生气。”

堂堂密王一下便泄了气,鲁班那岂是好惹的?虽然赵奚不曾泄露,但西秦又不是只有赵奚一个强者,更何况是机关营如此重地。早有人知道了这鲁班如今已是实打实的九品中境界的强者——是的,短短数年,他又突破了!

原本,对苏偃这个痴迷于武道的练级狂人而言,鲁班这个名字只能博他嘴角一哂。但是,某一天,赵奚无意间碰上鲁班,惊讶地现,这位看上去荒废了许多年武艺的“机关大匠”,居然已经晋级为九品下顶峰的强者!也许只要一顿悟,他便能突破至九品中,从而进军九品上之巅。

此时,赵婠站在关卡门外,隐约听得里面有人声,正是机关营的兵士在熟悉断魂关的枢纽机关。这些兵士俱是机关营中的老兵,对机关之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与机关匠师不同的是,他们不懂什么高深理论,也对除了军事机关之外的其它机关之术一窍不通,却往往能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出机关的具体情况。

此时赵婠真想矢口否认,可惜不能,只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道:“是。”

好吧,通过绣花来锻炼手的稳定、灵巧、熟练,这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闭着眼睛绣花儿?赵婠想了想,觉得师父说的话与爷爷告诉自己的,所谓“直觉、感觉”,也许有关系。师父还算有点本事,赵婠终于有些佩服了。

赵婠并不在意,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急急问:“义父好不好?师父并师兄他们都没有受伤罢?”

“是啊,”黑蛮大大咧咧道,“你师父说咱们要控制的机关重地只怕有许多火燃之物,要大家带着水以备不测。”

赵奚摇头道:“这二人皆是一般骄傲之人,都不屑于用身份来取悦他人。直到清平公主与夫婿离去之前,才告诉太子,她那夫婿是当世最有希望成为大宗匠的机关大匠。”

赵婠细声细气问:“宝敬姐姐,师父师兄看的东西是什么呀?”

赵婠双眼紧紧盯着手中已经初具雏形的木球,脑子里阵阵抽痛。谁也没告诉,她害怕义父、师父、师兄师嫂要是知道了,不许她再练习。猛然,远比以往更剧烈的针扎也似疼痛袭来,痛楚过了她的忍受能力,手一抖,木球被削下半拉。若不是方向不对,只怕手指头都要被削下一截。

虽然没能一步达成目的,但当年宝敬公主也是从记名弟子才成为入室弟子的。毕竟,机关之术是门关系重大的大学问,可不能随便收个人传授。

赶紧垂下头,正好瞧见赵婠在自己手里挣扎,一张小脸也是通红,宝敬公主松开手道:“婠婠,别喊了,你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赵奚老怀大慰,越看赵婠越爱,这孩子天生亲和力极强,一张小脸儿时时带笑,嘴巴又甜,讨喜之极,一众兵士没有不喜欢她的。赵奚爱屋及乌,收起往日寒肃嘴脸,对众兵士也是和蔼可亲,甚至一些兵士大着胆子求教,他也耐心地指点了一番。

“丫头,你烧了怎地也不说?”苏偃责怪,心里却后悔不迭,赵婠身体再强健,那也只是个八岁大的娃娃,几日赶路,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衣衫单薄,又从那寒凉入骨的暗河上来来回回,只怕寒气早已袭入心脉,只是此时才作出来。

赵婠笑道:“阿囡这一路上又没走多少路,方才还睡了一觉,自然不累。去找你们的时候,阿囡可累惨了呢。逆流而行最费力气,这也是阿囡第一次独自过暗河。”

赵婠倒是极乖巧地主动提出回去领人,苏小少爷却丢不起这个人,感激小丫头的好意,又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小脸,临出山洞之时,被人在后面丢了石子以表达谢意。

苏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武道修为,可不是只知道蛮干的鲁莽武夫,他的头脑精明清醒得很,早就现这小丫头绝对不是普通的山野乡民。这孩子见识不凡,胸中大有丘壑!

赵婠眯眯笑着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地盛着狡黠:“师兄,你刚才说了,一衣之恩要用这个法子来还。现在阿囡已经告诉了你办法,你还问阿囡作甚?”

阿囡点点头:“义父说要报恩,要给阿囡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粮食和结实暖和的衣服,便让阿囡喊他义父呢。”

可是自己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食物。赵奚不忍看这孩子的表情,默默咀嚼着尚留着孩子体温的馒头。阿囡反倒平静下来,虽然忍不住咽唾沫,却仍能把野山果捏碎了喂给赵奚。

“陛下息怒!要去找大监,也得天明了才行。您好生养着,明儿天一亮,臣妾陪您一起找!”苏贤妃虽然语声恭谨,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她乃将门虎女,有六品功力在身,这一使劲,顿时将老皇帝按在榻上动弹不得。老皇帝目中欲喷火,却在苏贤妃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长叹了一声,终于紧紧闭上眼睛。

竟是个孩子!

此人一看便知与百人队伍绝不同属,虽也一身黑衣,却没有其余人一望便知的铁血精悍味道。这人骨碌碌转乱的眼睛黑少白多,尖嘴猴腮的面相中带着油滑。他对赵大监谄媚一笑道:“大人休恼,那条小路就在前面,最多还有里许路便到了。”

慕容浔无奈地一摊手:“我可说不动那小祖宗。你要行,你去?”对徒弟促狭地挤挤眼。

赵婠拧转身子,躲开公子显。忙里偷闲一看,却有一道紫光猛然冲自己面门而来,躲之不及,鼻子上中了一拳。她痛地啊一声大叫,血气冲顶,小脑瓜一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着眼前这个浅紫色身影便撞了过去。

尤不解恨,赵婠把这浅紫身影顺势压在身下,举起爪子就是一通挠,还不忘揪头、扯面皮、拧鼻子、插眼睛,就差没下口开咬了。而她身后,公子显与爬起来的小太监对她又踹又踢,并拼命想把她拉起来,却现这女娃好像长在了地上那人身上,无论他们怎么拉扯都没用。

赵婠脑袋上挨了好几下,后背也被踹了好些脚,剧痛之下突然想起爷爷说过不许打架,脑子一机灵,清醒过来,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痛的。这时她才现被自己摁在地上暴打的是个胖乎乎的男娃,只怕与自己差不多岁数,被自己给抓挠得哇哇直哭。

耳朵蓦然一痛,却是被人狠狠揪住,困倦疼痛一时如潮涌,赵婠眼前一黑,立时软倒在那小男娃身上,再不动弹。

公子显与小太监富贵呼呼喘着粗气直起身子,猛然一声冲破云霄的尖利哭喊,吓得二人身子一颤,这才现赵婠并公子昭都没有声息,而在赵婠反攻之初便被吓傻了的灵敬公主又是哇一声大哭起来。

公子显脸色瞬间惨白,使劲把赵婠扒到一旁,狠命摇晃公子昭,大声喊叫:“昭弟,昭弟,你醒醒!”

而那边,灵敬公主哭得小脸直抽抽,看看毫无动静的赵婠,又瞧瞧同样躺在地上的小侄儿,“嗵”地后仰,直接晕过去。

方才,被公子显威逼着不许管闲事的太监宫女,除了飞腿去找人的,余下两个一拥而上,抱住灵敬公主,又是摇又是抹汗珠子,灵敬公主的贴身女官咬一咬牙,狠力一掐灵敬公主的人中,小公主这才缓过神来。

那边厢,公子昭也被公子显喊回了魂。两方人马松了一口气,想起那头还有个人事不知的,赶紧回头望过去。

却只见一双冷幽幽的眼睛。披头散的赵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转,坐起在地上,死死盯着忙碌的众人。她面前扔着挎包,地上散落着一堆果脯饴糖,糊作一团,看不出形状。

公子显长出一口气,他也不想把这丫头给打死,听着那头零乱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再瞧瞧面无表情的小丫头,他心里突然有些慌。

人影憧憧,急呼声连连传来,却是宝敬公主并苏偃带人赶到。宝敬公主一眼便看见小妹妹与侄儿半躺在地上,吓得扑过去连声问哪里不妥。而苏偃则一阵风般掠过来,把赵婠抱到怀里,轻轻一抚触,赵婠便“嘶嘶”直吸冷气。

苏偃怒火冲天,把赵婠的小脑袋压在自己肩窝那儿,也不说话,更不问情况,抱起她转身便大步离开。宝敬公主这才现异样,见苏偃的身影眨眼不见,又看向侄儿们,气得直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谁给本宫说清楚!”宝敬公主又气又急,雷霆大作。

苏偃,公子显并公子昭都是认识的,那是大哥的堂舅伴读,苏太子良娣的堂兄弟,苏贤妃娘娘的亲侄儿。往常,他见到自家兄弟都十分有礼,而此时不仅沉下脸来一言不,更是仿佛没看见自己等人,抱着那丫头便急急离去。公子显立时明白,那个被自己打的小丫头只怕与苏偃关系扉浅。

小太监富贵更是怕得抖成一团,紧紧挨着公子显,躲避着宝敬公主怒火高涨的眼神,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宝敬公主一边听宫女的讲述,一边不时地冷笑两声。最后对小富贵咬牙冷声道:“好个小奴才,你可知你打的是何人?那是赵大监的闺女!”

“卟嗵”,公子显回头一看,小富贵已经吓晕倒地。

小孩子打架……看得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