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北燕人认为,他们还能将断魂关夺回来?

赵婠的心呯呯跳起来。当日,她饿得惨了,眼里直冒绿光,原本是准备和木头哥哥一起向那个大官家的小公子讨要一点儿吃食的。可是,饿了几天的她再也等不及,馒头的香味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理智,鬼使神差之下,还不等木头乞讨的话说完,她上前扔出一把沙石,劈手夺过那个馒头便跑。

这一日,雪后初霁,赵婠服侍赵奚吃过午饭,又喝了汤药,还给他唱了一曲山谣,刚想给他讲山野趣事,赵奚摆摆手,摸了摸赵婠的小脸儿,慈爱道:“乖女,你辛苦了这许多日,一直未曾在关里好好玩耍,今日天气晴好,不用陪爹爹,你自去玩罢!”

有时候阿囡很有罪恶感地庆幸,爷爷这一死,再不会逼着自己去杀人啦!人,可不是那不会说话的野物儿,是随随便便能杀得么?爷爷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杀人呢?

赵婠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瞪圆眼睛道:“你吓我!?”

赵奚赞赏地点点头道:“他有没有别的本事我不知道,不过,这张断魂关的原始残图,好像便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这种情形这些时日她见得多了,也不在意,凑过去,趴在人缝里往里瞧。一瞧不要紧,赵婠差点跳起来,使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压住自己惊且惧的情绪。她赶紧看了一眼众人,师父师兄貌似根本没现自己的到来,唯有宝敬公主正盯着自己。

小赵婠要学习的基础机关知识还有很多很多,这只是木制品,未来还有各种材质的机关物品等着她去学习、了解直至掌握。她虽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破解掉断魂关的机关,但是让她亲手制作出一只合格的机关小狗,她就得捉瞎。

这一声娇娇的“见玉哥哥”叫得苏小少爷心魂一荡,越瞧宝敬公主越中意,重重地一点头,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是。如此苏偃便放肆了。”低柔了声音轻轻唤道,“珞儿。”

赵婠低头一瞧,竟是一个木头雕的小狗,坐在地上,抬头望天,活灵活现。她心里一动,小手摸了摸,立即便确认这是一只机关小狗,自然她不会说破,抬起头,天真地问:“宝敬姐姐,这只小狗好可爱,是你买的么?”

只不过,人家送上的礼物无不是珍奇昂贵之物,却从来没有如赵婠一般,珍而重之地捧上小小的几块果脯并饴糖。

赵奚的脸色比起赵婠初离开时还要憔悴苍白,赵婠留下的那点儿吃食根本不足以提供给他充足的能量。等到伤势稍有起色,他便寻了个大坑,费尽力气才把自己栽了进去,运功法借土地里的一点儿湿意,勉强疗伤。

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小赵婠这一觉睡得踏实无比,木排上的兵士们甚至听见她那呼噜噜小猪儿也似的打鼾声音。

而被赵婠领入的这山洞,也只够苏偃蜷起身来才能蹲入,着实令苏小少爷牙疼。赵婠却一点儿异常反应也没有,很显然,这条道她实在是走惯了的,此时,小丫头坐在山洞地上,笑眯眯地瞧苏偃的笑话,不知多开心。

当今的太子妃江氏虽然已诞下麟儿,可这位皇嫡孙年纪尚幼,在太子四男之中排行第三,只压住了由太子良媛岳氏所生的第四子。等皇嫡孙成长至可以大显身手以向金銮殿证明自己才干的时候,只怕皇嫡孙的二哥都已经立下无数功劳了,更遑论皇长孙。

赵婠很满意,给了苏偃一个“你真识趣儿”的眼神,又继续说道:“爷爷很高兴,整天就想怎么也能爬上去采那果儿。想呀想呀,想啊想,终于被他想到了办法。”咕嘟喝了一口水,把一枚果脯填入口中,赵婠心满意足地眯上眼,细细地咀嚼,啧啧直称赞好吃,又把剩下的果脯包好,妥妥当当地放进小包包里面。

不知为何,瞧着这小姑娘饕餮吃相的众人原本都还笑意盈盈,交头接耳,渐渐地却都息了声音。苏贤妃的眼中甚至隐有湿润,见阿囡要那些剩食,忙柔声道:“在这儿你只管吃,不用留着。”

赵奚看着小女娃忙忙碌碌,来来回回,似乎从哪儿搬了些什么东西过来,耳中听见她的埋怨又不禁好笑。此时他还虚弱之极,说话的气力在慢慢恢复当中,便仍闭了眼,任由阿囡不停往自己嘴里塞进一些东西。他乃是行家,很快便现,阿囡给自己吃的居然是一些能够恢复气力、补血止痛的药草。

苏贤妃轻蹙娥眉道:“待回转恒京,臣妾去寻清平。假如赵大监真有不测,臣妾一定会说得清平同意镇守京城。宁安与清平情份非常,看在宁安的面上,清平也要认真考虑。依臣妾之见,若清平当真不将陛下、不把西秦国运放在心里,她又何必呆在离恒京如此之近的雍城没有离去?”

因而现在,正宗的锦绣音越来越少人会说、敢说。赵奚猛然一听得此音此调,恍惚之间竟以为自己仍是锦绣皇城大安宫中正在受训的小小少年,而非如今西秦宫室里赫赫威名的元英殿大监。

方由急眼了,慌忙道:“赵大监,我忍得住,忍得住!”

守军除了维持断魂关内的纪律,约束关内百姓之外,最大的作用便是检测修护断魂关各处机关窍要,务必保证可以使用的机关减损得不要太厉害。这里,长年有一位北燕皇室机关大匠坐镇,现如今的这位还是皇室宗亲——慕容浔。

鲁班摸了摸花白胡须道:“老夫把那些零件都装在了心里,只要手一摸,闭着眼睛就能在脑子里画出它们的样子。你能办到吗?”

赵婠一呆,摇摇头。鲁班又道:“先别忙着削制零件,不要用眼睛,而是用你的手眼、心眼去好好地认识那件范品。”说完,对苏偃点了点头,鲁班背着手怡怡然走了。

苏偃有些茫然,这机关之术竟然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想当年,鲁班可是“老子老子”不离口,如今倒文雅起来了?

被鲁班这么一打岔,赵婠心不在焉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无法言诸于口。苏偃干脆扛着她,直接去寻宝敬公主。

话说明旨已下,这苏小将军与宝福敬公主成了未婚夫妻,可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当众一见面,反倒显得比以往客气了许多。不过,赵婠却知道,私底下,小师兄与小师嫂别提多恩爱呢。因此,小丫头一看两个人别别扭扭的样子就想笑。

宝敬公主今天有点奇怪,怎么赵婠没有露出那样欠揍的可恶笑容盯着自己瞧呢?小丫头神不守舍,不知在琢磨什么。

苏偃轻声把方才遇上鲁班的事儿讲了。宝敬公主撇撇嘴道:“他连个机关狗都不会做呢,有什么本事教婠婠?”捏了捏赵婠的小脸,又道,“婠婠,别听鲁班瞎讲,他什么也不懂。这段时间太忙,等师父闲下来了,自然会教你。”

赵婠歪着头看宝敬公主,心里很奇怪,明明鲁班说得有道理,为什么小师嫂如此鄙薄于他?她这一犹疑,宝敬公主有些不高兴了,声音也大起来:“婠婠,咱们是正统的机关匠师,你可千万别落了下乘,去学野路子的旁门左道!师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罚你!”

苏偃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不禁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把这事与珞儿说了。

道是为何?说起来不值一提,但要较起真来,却牵涉到学院派的机关匠师与军旅派的机关营兵士之间的高下之分!

这鲁班是个好事之人,本身又是武道强者,以前曾在一家大帮派里任过护法,那也是前呼后拥、人人捧的角色。这下入了机关营,从学徒兵开始干起,大家虽然顾忌他的身份不敢折腾他,却也没把他当做自己人,更别提真正教他一点东西了。他心里多少有几分憋屈,这可事怪得了旁人?

他心性颇为开朗,又着实热爱机关之术,只气闷了三两日,开始想方设法拉近自己与机关营兵士的距离。机关营的兵士们见他这位堂堂八品上强者是当真虚心求教,并不是将机关之术当做玩耍乐趣,也渐渐认可了他。时间一长,他在机关营倒是有了个老大哥的名头,好几位机关营的元老都教了他一手看家本领。而鲁班也知道了机关匠师与机关营兵士之间的明争暗斗。

要论说个什么道理,动作制作机关物、机关器械之类的东西,机关匠师们显然高出一筹;但若是考较破除机关,或者设置机关陷阱以求克敌制胜,机关营的兵士们却又占了上风。这本来术有专攻、各有所长,没什么好争的,偏生这一年机关营里来了一位正统机关匠师出身的副将汪西漠。

因机关营的人数日渐增多,皇帝考虑到以后,便干脆决定将一营分为左中右三营,这汪副将便是左营将官。说起来汪副将也是一番好意,想要让机关营的将士合两家之所长,多学些本事,更好地为西秦出力。他费了好些口舌才请动了皇室机关供奉院的三位机关大匠前来讲解授课,其中就有周大匠,不料这下可捅了蚂蜂窝!读去吧duquba7x24小时不间断快更新小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