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叫她:“什么呆,家里有方便面么,给我泡一包,饿死了,还没吃饭呢。”

江南撇嘴:“又开始搞促销,你到底多想把我嫁出去呀。”

阮天明直接不给他游说的机会:“得,你什么都别说,我没时间。”

离正扬好说歹说被带动起热情,同意明天跟他一起。

他这样根本就是个大男生,江南松一口气,却没忍住笑:“都多大的人了,头疼还能这样。”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感冒了?”

江南时不时自镜中看一眼,薄南风就以一个持平的度不紧不慢,江南想起他平日做事的样子,很认真,低垂着眸子睫毛浓密细长,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影,连嘴角也是微抿,细碎的额松散的垂下来,若是晚上,还会隐隐的渡上层淡白宝光,他赖在她家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就见过那样的情景。那一刻的时间很魔力,呼吸宁静,钟表点滴而过,像老夫老妻,以缓慢的节拍过天长地久的生活,循序渐进,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乏味。江南一个微笑的表情尤未作完,神情蓦然僵凝,反应过来狠狠的敲上自己的脑袋。她又想到哪里去了,真是越大越不争气,年纪上去了,脑子反倒不好用,越喜欢对着一些虚幻的风花雪月天马行空,又不是十几岁的怀春少女,早已过了胡思乱想的年纪。

江南问他:“王金龙被害当晚,是你打电话报的案吧?”

林乐想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说:“那就是他在你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江南点点头,说了她也不懂,以前想喝鱼汤了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妈隔天就能送上门来,她压根不知道是什么鱼做的。江南有些心不在焉,真难想象薄南风这种人还有自卑的时候,那时候他该不大,不过按他现在的样子看,就知道是天生丽质,想着外形也该错不了。那时候的小孩子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是在意的?莫非是脑子不聪明学习不好?还是性格内向有缺陷?打量他一番,觉得都不像是薄南风会遇到的窘状。

刘春玉摇头:“他时常打我,折磨我,这些年还不是都过下来了。以前王金龙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是生活将我们压垮了,婚后我们的日子一直不好过,本来就不富裕,又先后下岗,之后他跟朋友做小生意,太实在,被人给骗了,欠下大笔的债务,日子就更加难过。那时候他心情不好,染上了赌博和熏酒的恶习,慢慢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我不这么想,美好的时候都在一起了,艰难的时候更得咬牙挺过去。他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样子,只是太想向我妈爸证明他自己,证明他可以给我好日子过,他的初衷都是为了我。后来生那些事,他整晚睡不着觉,时间久了,慢慢的连性情也变了,对谁都恶语相加,什么事也做得出。那天他喝了酒,差点儿伤害了邻居家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很担心,知道现在的王金龙做得出,他喝得失去理智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悲剧生前就算报警也拿他没有办法,我不想他毁掉一个孩子,就决心杀了他。他死了,别人就消停了,哪怕赔上我,也值得……”

嘴上说得何其不甘,接下来的日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便宜她。

薄南风扶着她的腰身将人往上提了提,江南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了。太过猝不及防,江南脸颜错开,紧防跟脸对脸,却俨然交颈的亲昵姿态。

“江律师不像是个漫热的人啊,上次出庭帮你作证时问起话来挺伶俐的。不过,这样看,你跟黄宇追女人的法子可差远了。”

“他们结婚多少年了?”

薄南风立在门边唤狗一样:“换件衣服,出门。”

薄南风怕她从中作梗,直接说:“电话多少?我自己谈。”薄南风肯出高价,而且看着就干净,什么样的房子标不到?下午的时候江南听到楼道里乱糟糟,探出头去看,就看到搬家公司在对门进进出出。

“吃早饭了吗?”

绝对算旧相识,细算起来从毕业到现在还没见过。

宋妈妈的确有些撑不住,腰酸背痛的厉害,宋林爱再不着调,对孩子倒十分上心,谈不上不放心,就先打车回去了。

薄南风腿长步子大,像要将她带得飞起来。一直出了会所,才转身问她:“江律师,没睡醒梦游呢是不是?你当这里是法庭么,语言攻击两句没人会找你麻烦?”

“南风面前你消停一点儿,你瞧上的女人跟他瞧上的,肯定不在一个档次上。”这种但凡有点儿姿色就能上的男人,跟不落凡尘的薄南风能一样么,他认识薄南风也有个三两年了,红尘再滚滚,片草都沾不了他的衣,但凡能被他看上的,定然是有点儿过人之处。当时阮天明说起薄南风对江南有意思的时候,离正扬就作这样的想法。

江南半信半疑,至始没能摆正自己的立场,原本她就不该问。

薄南风抬头,皮笑肉不笑:“江律师,你这人很没意思。”

黄宇一服软,伸手把人拉回来。

江爸爸又问:“今天不用上班么?我昨天看你的电话一直响,好像很忙的样子。在这里照顾小南,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

“你就瞎扯吧,我才不信,即便是死我肯定也是个有节气的鬼。”

“妈,交通事故每天可不少,谁家那么不幸还要时常经历么,这次算我倒霉,但你也别往多了想。”

江南一心动,同意一起。

若她空穴来风的跑来说,她还真不信,毕竟纪梦溪对她实在太好了,那样的宠溺和纵容被许多人看在眼里,有太多女生羡慕的说,纪梦溪待她那个样子,就好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碎了,非是得放到心尖上才心满意足。可她那时怎么可能不信,早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纪梦溪就已经说过要走了,她哭着挽留可是留不住。那一夜纪梦溪消失的身影很迅,眨眼一瞬间的事,好像是融化在了夜色里,江南坐在路边哭得身心俱疲,便怀疑这个男人只是个泡影,实则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薄南风蹙眉:“你平时就这样?”

也对也不对,江南以前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是爱情,美伦美幻,这种感觉是纪梦溪给她的,她实实在在的幸福过。不想滚滚红尘,镜花水月,这样悲惨的结果也是纪梦溪造就的。她江南难得对一个人动心,却落得个被人舍弃的下场,真是成也纪梦溪,败也纪梦溪。那之后她对自己感想颇多,又一直无话可说。不想再恋爱了,更觉得是没那份心思。至于这个症结到底是纪梦溪造成的,还是她自己想不开,这些年了,江南也没能想明白。

五分钟左右,林乐的电话又响,电话打进来说已经到了。

“学长,这次官司能打赢,你功不可没。”

江南还刻意去街面上问过,网上也仔细查找过,现在世面上就有这种工具,满足一些冒险者的需求喜好。江南整理出来做为证据提交,连带凶手入住房间窗框上的痕迹,一并做为证据交到法官手上。

江南也不追问,那些青春年少的好奇心快被时光磨灭了,好奇害死猫,现在的江南除却工作大多时候喜欢像一个乌龟一样缩进壳里。

咖啡馆中单曲循环播放一英文歌曲,女音醇厚,缓慢而慵懒。江南陷进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不想,凝视窗外的雨幕呆。

她这个样子让纪梦溪里心里泛起波澜,以前的江南就爱这么软软的看他,生气的时候会,委屈的时候会,甚至高兴的时候也会,只是其中的光彩不同。但不论是哪一种,纪梦溪都完全没有抵抗力。便不得不提到他爱上她的初衷,就源于这么一个无辜又明亮的眼神,她和同学在校园餐厅里一边端着盘子一边打闹,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他,一碗汤全泼到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上。纪梦溪有轻微洁癖,不悦的皱起眉,再一抬头就看到江南笔直的站到他面前,语气歉然,眼神里却全不是那个抱歉的人该有的模样。

宋林爱和孙青前一秒笑逐颜开的脸忽然凝住,怔怔的看怪物一样看他。

“我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里了,你既然是个姐姐,还说我骗你的吻,你怎么狠得下心。”

“江南,不论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能再见到你我都很高兴。我们聊聊吧。”

“妈,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能别跟我提这事么。”

江南一直也觉得奇怪,看薄南风的风范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是,自打担任他的辩护律师以来,一直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也好奇过,却没有刻意问出来,反正与本案无关,别人的家事她不好问。既然阮天明说起来了,她定定的看着他,表现出她的好奇。

直视那人问:“王丛和酒醉的薄南风进到你们酒店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你们薄南风下榻的房间号?”

江南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又不争气的孩子,就像认准了死这一条路了,即不想着去探索求生的路,也没有其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焦灼浮躁,倒让旁观的人看不下去了。

一侧手臂蓦然被人攥紧,纪梦溪的手掌温暖干燥,紧握着她的。是熟悉的温度,沿着掌心脉络一路直达肺腑。也是江南曾经最贪恋的温度,喜欢窝在他的怀里,松松的揽着他的腰身嗅他身上清爽的树脂香。纪梦溪很高,足有一米八多,揽着江南的时候习惯将下巴垫到她的顶上,那个姿态刚刚好,让人觉得舒服又惬意。就连那些朝朝暮暮的日光都变得缓慢而温馨起来。

“铁定判死刑了吧?”

阮天明见她这个样子,莫说多感激。伸出手来同她的握上,只说:“江律师,南风的事让你多费心了。”

“这里好打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