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大大咧咧的,你也是时候嫁了。”

“什么女人不是由陌生开始的?离正扬,你别跟我装良家子。去吧,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去了帮忙招呼一下。”

阮天明直接不给他游说的机会:“得,你什么都别说,我没时间。”

薄南风不吭声,过了许久,忽然问她:“在你眼里我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纪梦溪就站在楼下那片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一条腿刚迈出又收回。狭长眼眸眯起来,连笑意都渐渐收敛,风化了一般。

“行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你天天都忙,就没人及上你忙的。”江妈妈阴阳怪气,说完“啪”一声就挂断了。

医院走廊里,说话不敢太大声。江南无奈:“你乱说什么呢,谁说我们谈恋爱了,我怎么可能嫁个比我小这么多岁的男人。”

江南越听越糊涂了,上前一步,跟他并排站着。

要多大的恨意才会杀掉自己的枕边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缘分得来不易,而刘春玉当年是真的爱王金龙,心甘情愿嫁给他,现在却又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到底多大的冤仇?

“嗯。”薄南风有起床气,即便完全清醒了,早上也不喜欢说话,坐到沙上默了下:“我没胃口。”

“薄南风,你放手,让我起来。”

那又怎样,这年头讲老交情,不讲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一套了。薄南风十几岁玩期指都要比现在得心应手,商业和感情不一样,讲究攻守兼备。对于江南这种人,太激进了反倒势得其反,不如以退为进。毕竟生不逢时,怪他出生的时气不对,竟比她晚了四年还多,他知道江南很在乎这个,有时她会不觉然的在他面前倚老卖老,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是个大女人,只冲着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在她心里是个“小弟弟”,便以为驾驭不了她。就她那些小心思薄南风又怎会看不出,所以才说江南那种心态不导正就很麻烦,只要他说一句;“江南,我喜欢你。”他敢保证,下一秒她就得在他面前作鸟兽散,闭门不见比拒之千里还可怕,照不上面就连个攻克的机会都没有,薄南风不会傻到让她逃了,再满世界的找人。

江南点点头,又问:“你刚才说王金龙不是东西?为什么这么说?他们夫妻的关系怎么样?”

晚上的时候当事人家属给江南打电话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什么事也说不清楚。没有办法,江南只得跟他另约时间。明天上午八点半事务所见面。

江南真没想到他的度这样快。

纪梦溪停下来看她,眉眼正色认真:“再忙也不及你来得重要。”

纪梦溪来中院工作一段时间了,对这里一准比她熟悉。极大方;“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私房菜,还是我请你吧。”

宋林爱死寂的站在那里盯着小九不说话。

“我是说得有些过火,但那个人根本不是东西,我骂他两句还算轻的了。”

黄宇嘻皮笑脸的凑近:“那个江律师是真个性啊,还是矫情?说有人不买你薄南风的帐,还真让人大跌眼镜。”黄宇风月场子里打滚的人,这样的女人见多了,就不信有哪个见到薄南风还能有所把持的,只能说明那个江南太有心机有手段。

薄南风静止了一会儿,飘飘的笑起来,很愉悦。

薄南风回答简单:“没有!”

离正扬一审的时候出庭做过证人,见过江南,样子倒很可人,白白嫩嫩的,口齿伶俐,女人的精华大抵也算被她占尽了。只是……

江爸爸赞叹不已,觉得能挤身进那样的公司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了,亲戚家里有一个一直优秀拔尖的孩子去年研究生毕业应聘进了景阳,全家就跟捞到了金饭碗一样刻意摆了一桌,阵仗跟考上国家公务员拿到编制一样,江爸爸从此潜意识里觉得景阳不凡,那里员工的待遇肯定比白领还好上许多。

江南皱紧眉,她是很怕疼不假,但不相信自己真这样没骨气。

至于什么事,江南自然心知肚名,可她不能跟爸妈说,否则他们非得担心死不可。而且她也不敢确定是哪一时惹下的,毕竟憎恶她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江南撩了一把,很随意:“留烦了,剪了吧,没时间护理,梢都死了。”

“梦溪跟你不可能,我们两家是世交,一早就定下的,我和他这辈子注定要在一起。”

薄南风开车来的。见她去提车,将人唤住:“坐我的车。”

当年江南感情受创,就差生不如死,这一点几个小姐妹都看在眼里。而后江南再没谈过恋爱,几个人便怀疑她受了情伤。可江南不承认,她借口多多,而她的工作也是真的忙。抽不出时间谈恋爱,也说得着。

“薄南风?”

江南喟叹,真是要命,又往她的脸上抓,本来桃花运就不济,再毁容,这辈子更无望嫁出去了。吐口气悻悻:“哪里不好抓,偏偏抓脸上。”

再一轮自由辩论之后,输赢已有定论。

“看你志气满满的样子,这次的官司一定能打赢吧?”

“妈妈,我要看蜘蛛侠。”小家伙一心惦记着外面,被妈妈拖进来的很不情愿。身上披着妈妈宽大的外套,一颗小脑袋已经湿了。

纪梦溪默了一下。

瞠目结舌:“负心汉?!”

薄南风实在不是个弱者,“同情”这种感觉很难对他产生,最多的就是怜惜。江南想起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眼光软了下来。

江南脸上有稀薄的笑意,言不由衷的。

难得她自己主动说在家休息的,江妈妈瞅准时机。

江南瞳孔涨得老大,半下午灼热的日光刺进来,晃得眼睛生疼。

“我问完了。”

“我还有得活么?”薄南风吃了一个饺子,一口一个放进去,吃相却不显狼狈,难得优雅。赞了一句好吃,细嚼慢咽不看人。

“来办事?已经下班了。”

“如果实在脱不了罪,我会极力帮你争取死缓,这样一来如果日后找到有利证据,还可以翻版。”

江南在这一栏后面打上叉号,再一条一条的问下去。了解的基本差不多了,眼见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江南叩了两下方向盘,皮笑肉不笑:“孙大小姐,我去中院,而你表弟现在在基层法院呢,你跟我不顺路。”

江南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还刻意想了一下,她二十四岁的时候干什么呢?正在律师事务所里实习,准备拿律师证,每天整理卷宗,跟导师一遍遍的往法院检察院的跑,现在想想,竟像极为久远的一段岁月了。眨眼四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

阮天明打来的,有意请她为一个朋友做辩护律师。

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薄唇抿紧,原本邪魅风流的眸子深邃如静夜下的大海。

“你跟纪梦溪到底什么关系?听说你们以前好过。”

江南不知道他怎么会纠结着这个问题不放,也没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心里没由来的颤了一下,就像一条浮出水面瑟缩不安的鱼。回答得清楚明白,听起来有些刻意。

“是啊,我们以前谈过恋爱,现在旧情复燃,我们又在一起了。”

薄南风眸子骤然眯紧,几秒钟没说话。半晌,冷冷的笑起来:“为什么?当感情变成残羹冷炙的时候再捡起来吃,有意思么?”

他的火气有些大,江南受了惊吓,缓了一下神才说:“这是我的事,不是你该问的。你回去吧,我要上去了。”

薄南风就真的不说话了,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要笑不笑,是啊,他有什么立场问这事。在江南眼里他不过一个无家可归的赖皮狗,如果不是可怜,她可能不会想着跟他有交集。她从来就不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不过就是一个摸摸头就可安抚了事的小弟弟。

“是啊,我不该问。”薄南风以前再怎么跟她耍脾气也没说像现在这样,打开门下车,“砰”一声将车门甩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南看到他度飞快,趟过湍急汹涌的车流,直往对面而去。看得她都是心惊肉跳的,紧紧的盯着两侧的车流,唯怕哪一辆不长眼睛就撞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