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她不会撇下他独活的。

可惜,卫林下的心安也没有维持多久,初冬的时候,那个在府中角落沉寂的郡主临盆了,这本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一遭,可卫林下没想到,那位不得宠的郡主血崩难产,母子俱亡,奚临轩没有让卫林下去看那血淋淋的场景,匆匆上报不出两日便将郡主母子下葬了。这位影子一样的郡主最终也影子一样的消失了。

他的目光专注而深沉,像一汪深不可测的秋水,只是他的神情却满是自责,让卫林下心生不忍,不忍与他对视,怕自己哭出来,于是索性便环住他的脖颈紧紧抱住:“是啊,我想趁着我们苦难的时候让你欠我很多很多,这样将来等你功成名就我也人老珠黄的时候你就会因为对我的亏欠继续对我很好,所以,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现在欠我。”

“殿下和太子妃之命奴才自然赴汤蹈火,只是,骑马不是轻巧容易的事,奴才是怕太子妃万一有个闪失,奴才……”

卫林下本是好意,可待唤宫女们抬来了热水准备好了浴桶,奚临轩却又不循常路,把平日里服侍他洗澡的太监都撵了出去,非让卫林下伺候着。卫林下微红着脸,站在那儿暗恼,这算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他们两个关在屋子里……还要面对光.裸.裸的奚临轩。

“太子妃让人准备的酒浓烈而香醇,果然是戎地的好酒。属官们多都喝醉了,还说要谢谢太子妃美意。”奚临轩说道。

“你骂本宫是狗?”

“穿朝服来见?要说什么?”皇帝赏脸看了她一眼。

“不许看。”奚临轩又警告她。

“这些人怎么如此没有道义。”卫林下小声嘀咕,一边摸着袖子想找铜钱,没找到才想起自己下午换了衣裳了。

奚临轩拈花在手唤卫林下,卫林下看在这少见的绿色花的面上走两步到他身前弯下了腰,待那花插稳,奚临轩还很满意似的说不错不错,这花儿真不错。

“委屈你了。”洞房花烛夜,这是她的夫婿跟她讲的第一句话。

因圣旨定了日子启程,眼看着就不远了,卫夫人每天苦想该给女儿准备哪些陪嫁,卫林下便劝慰母亲,皇家怎么会差这么一点东西?再者我们家又不十分富有,都拿去给我陪嫁待哥哥迎娶郡主又拿什么做聘礼?不如,娘亲手为女儿缝两件衣裳两双鞋子。

“是啊,她怎及你。”卫风致立刻回嘴。

因把这在场最俊秀的男子赐了婚,在场的小姐们显见都没了兴致,这赏花会自然也就草草结束了。

霍城中的白在这一年草长莺飞的时候撤掉了,三个月已过,民间又可以嫁娶了。卫夫人找她来,转弯抹角地探问她关于未来夫婿有什么要求,卫林下便装听不懂糊弄过去。出得母亲房来,卫林下闲来无事,想想那些卷的《内经》业已看完,这几个月来又因国丧忙得很,忘了让卫风致帮她买些别的医术来看,于是她打算去大书房里找本书,不是为了重温,而是为了有事可做。

卫林下可是听明白了,心内汹涌澎湃,她就算再怎样不喜欢太后的严厉,可如今她十分感激太后的洞如观火。太监向卫林下使了使眼色,卫林下提裙跪在太后榻旁说道:“还请太后明察秋毫。”

算了算了,不想了,一定是奚临轩随便画的。

“是么?”奚临轩把形态各异响铃都拿出来一个个在桌上排好。

卫林下的期待中的阴谋还没来,千里之外飞奔而来一队人马,带来了一道圣旨,着十三皇子回京。

这是,父亲的妾室,而且她还给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看起来已经一岁左右了。

“我知道,太后中意我是想为屈氏一族拉拢父亲,我们卫家人丁单薄,哥哥又不醉心仕途,将来,如果我做了太子妃而及王后,感念太后的知遇之恩必定要倚靠屈家,但若真如此,王后和栗娘娘定然不高兴,到时候不只我,就连爹爹在朝堂之上大概也会受到这两家的打压,虽有屈家,但,双拳难敌四手,日子怎么能好过。”卫林下说道。

出了门,太清小小声和卫林下说:一会儿我们买坛酒,回头不醉不休。

“殿……”

卫林下疑惑了片刻小声开口说道:“殿下若找我哥哥何必亲去?或者派个人或者我回去传您的话不就行了么?”

卫林下摇摇头:“反正等他们采回来也不会自己吃,等着好了。”

卫林下很想转身原路而回,可奚照庭不说话她也不敢动,就那样站着,低着头,像犯了错。

两人一左一右回到奚临轩院里,只见奚照庭、燕郡主和栗薇姮等在廊下,正高兴地边闲吃蔬果边聊天,见他们两个进了门,一时都愣了。

“你若问,本宫会告诉你。”

中年汉子大概一年也和东家说不上两句话,所以既想表现一番又紧张,话便说的支离破碎,那少东家终于嫌烦了说道:“郑海,你先回去清点药材吧,袅袅在这儿陪我就够了。”中年汉子走了,卫林下请他们坐了:“郑海和我说了个大概,看来是风湿之症,此病针灸虽然能立竿见影,但也只是活血止痛,若想根治,还要配合服药才好,不过,这个我不擅长,还得请你……”

奚照庭听见了没答言,心里却想着,卫林下一定是故意报复的,上回她多跪了一个时辰,估计是憋到今儿报复,瞧她说话假的那个调调儿,嗲的人掉鸡皮疙瘩。

好啊,卫林下啊卫林下,你一个大家闺秀竟敢抛头露面?还敢与男子如此亲近?哼哼,那海棠定是哪个男人送的!看我不告诉你父亲罚你的跪,看我不告诉王祖母你做的好事,看她还喜不喜欢你。

话虽亲近,语气却是不悦。

“又不是一定能治好,要是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还不如就这样。”奚临轩道。

配,可她哪里还有那麒麟啊!卫林下心里着急,不自觉便看向奚照庭,目光中少有的透露着恳求,让奚照庭眼前恍惚就出现了那日在山上一身白衫裙的卫林下。

待他们下山行至半山腰,山上的钟敲响了,俄而有许多白鹤飞起绕着道观盘桓许久。

卫林下与母亲说了虚真道姑的身体状况,卫夫人以为她是害怕便也劝慰她一番并且依从卫林下的意思请了位老大夫上山为其医治。因惦记着虚真,卫林下这些日子觉得很是紧迫,每日里那拿蜡人练得更勤,把“玄针之法”上治疗各种病症的针法练得十分熟练,中间,也不知道又融了多少根红烛来覆盖蜡人身上的针眼好继续练习,只是没有在人身上练过她还是有些没有把握。

卫林下这才回过头,将那蜡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好,虽栩栩如生,但不辨雌雄,虚真并没有把人身上所有的器官都捏出来。虚真给了她一把普通的银针让卫林下先练习找穴位,卫林下看那些个快意江湖的书时一直就很羡慕那些个妙手回春的神医,也幻想有一天自己也一身白衣飘飘,在某一个如仙境般的山野有一处茅草屋救死扶伤,所以,卫林下练习得很起劲。等虚真去瞧了趟奚临轩回来她那一把银针已经用掉了一半儿。

屋外的风很冷,不过,从那边的望仙台却可以看见王城,大有登泰山而小鲁的意境。从望仙台一边的石阶走下去,几个弯弯绕绕之后就是一片很有层次感的树林,一年四季色彩都不同,树林的尽头有一座废弃已久的木屋,她问过虚真道姑是谁建的,虚真也是笑而不答。

奚照庭的声音不小,紧跟在后的马车里坐着自然听得到,奚临轩想,身体羸弱?瞧如今丰腴的样子还真是想象不出来。不过,他忽然很想知道寄养在道观的时候卫林下有没有穿道袍。

卫林下抿了抿嘴说道:“女子读书不为功名利禄,更不该读几页书便有指点世事、菲薄历史之举,三从四德才是身为女子的正道,女儿的错,一是捉刀代笔,二是谮越女子正道。爹,女儿以后不敢了。”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委屈的样子。

“嗯,下次殿下再要取书便让丫环们动手,虽说我爹要求她们每天都扫架上的灰,但又没时时盯着,她们便常拖懒,日积月累灰土多了,不要碰到手上才好。”卫林下说道,她总不能说,你的腿连站起来走路都不会何必非要扶着书架练习呢,上次是你幸运没被书砸,可不会每次都那么好命。

卫林下稀奇,忍不住往右前方歪了歪头看奚临轩,他们皇家的人果真难以猜得,堂堂皇子殿下居然不去写治国平天下的文章反而与她们小女子凑趣,真是奇哉!

“哦,我以为什么大事。去给我倒一杯茶来,有些渴了。”卫林下仍旧坐在北窗下不动,书倒也没翻,只是坐着慢慢啜饮丫环端来的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