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听得一阵细细的叮当声伴着轻微的滚动声渐行渐近,叮当声也大了一些,不自觉地,卫林下两手紧握,甚至有些凉,脸上却有些不可遏制地烫。

父亲坐在大书房里抚额沉思,对于卫林下的问题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说“圣意难测”,见父亲如此,卫林下便不问了,她自有知道的法子。

“哼,豺狼虎豹,真是天作之合!恭喜恭喜。”太清一脸的不屑。

栗薇姮淡淡叫她一声“沉璧姐姐”便低着头绞手帕,无精打采的样子,卫林下问她是否不舒服她也不言语。

卫林下想,若父母真做如此打算,那她要不要把这流言告诉这探花呢?否则将来他后悔将自己休弃多麻烦。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卫林下说道。

这些画都是用细细的笔触画的,是个女子,多是侧脸还有低头的姿态,正脸的一张也没有,还有一张是一条石子路,右侧画纸都是花儿,只有一个女子的背影,卫林下越看越觉得裙子上的花纹熟悉,抬起脚尖拿过蜡烛照了下,难怪这么眼熟。

卫林下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就皱皱眉:“桌子那么大,你坐那么远我够不着菜怎么办?坐这儿来。”指指他身边的位子。

又一次,卫林下告诉自己,她不要当太子妃。

“不能。”太清直接回绝道。

“女儿,想什么呢?”卫夫人问道。

“赵兄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些难为情,若不是因夏大夫精心诊治怕我现在也不能好的,夏大夫,改日景某略备薄酒,还请您赏一个薄面。”景少爷说道。

有些不情愿地,卫林下随着他出来了,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这……”卫林下心想,这主意她早说过了,无奈被奚临轩否决。不过,若是太后提出来的相比他也不好驳了老太太的面子吧?是以卫林下微微笑着说道:“太后说的极是,是林下愚笨没有想到,只想着让殿下自己学会了自行诊治,回头林下去问问皇子殿下,若真有老大夫相助定是大有益处。”

吃过饭,大家商议着玩什么,栗薇姮说昨天见那边有荷塘,不若去找找有没有莲蓬吧?奚照庭第一个便附和。

冷丁换了地方,卫林下也睡不着,裹着特意让玉墨带来的自己的毯子靠在床头轻声叹气,玉墨给她端了碗热热的水来,热热的水顺着喉管而下,身子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卫林下忽然想到奚临轩的喷嚏,于是问玉墨有没有派人去瞧瞧,玉墨说一回来她就已经打着小姐的旗号亲自去过了,皇子殿下无碍。

“什么事,殿下?”难道是让她闭紧嘴巴不要乱说话?

“殿下,您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卫林下问道。

卫林下自然是不会到病人府上出诊,所以任那汉子再磨卫林下也坚持若他想治只能到医馆来,那汉子便走了,卫林下也没放到心上,她琢磨着王城乃繁华都邑,有名气的大夫不知凡几,自己不过默默无名之辈又如此拿架子,常理来说那东家也必定会换一位大夫的。

一直悠哉斜倚着的太清打了个哈欠道:“看来看不惯卫风致并不是我的原因,连亲妹妹都讨厌的人得多令人烦呢,哈哈哈。”明显的幸灾乐祸。

经行一条街上,正赶上不知谁家竟中午出殡,敲敲打打的白花花的纸钱满天飞,奚照庭浓眉紧皱很是嫌晦气便立时下马到檐下避开那不吉之物,在檐下站定,里头有浓浓的药汤味传来,奚照庭扭头一看,难怪,竟是家医馆,扭回头,想了想,又扭回去。

到了第四天头上,正是奚临轩他们上书房的日子,卫林下依旧不在府中,待她回来换了衣裳去给母亲请安,正巧书房散学,今日只有四个人,奚照庭与栗薇姮走在前头,卫风致和燕郡主在后头,栗薇姮瞧见了她,卫林下只得停下脚步与她说话,谁知栗薇姮却说了那么一句容易让人费解的话。

“可是,恕卫林下直言,殿下要还是这种态度,恐怕离您学成之日还有很久很久。”卫林下说道。

“可巧没带在身上,一会儿让太监给你送去。”奚照庭说道。

“小道姑今天转性了,没吃火硝做的丹药么?”燕郡主说道。

过了一天便是三月初五,奚照庭他们来书房的日子,卫林下坐在自己房里惦记那麒麟,一边拿着蜡人找穴位,等回过神现那蜡人的眉心上被她扎了至少二十根针。这一天结束了,麒麟没有回来,卫林下开始想,太后赏赐麒麟那会儿栗薇姮便说了很多次喜欢,奚照庭没准儿就拿去送给栗薇姮了,反正那麒麟上也没刻名字,到时候便说不清楚了,倒霉的,只有她卫林下一个人。

“哦,是了,瞧我老糊涂倒忘了这事儿。那你外面候着,一会儿我再来指点你。”虚真说道,捧着那通体乌黑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盒子绕到屏风那头去了。

“可是……”

燕郡主止了笑,表情变得庄重,一拍桌子道:“当然!他竟然说我的鞭子和柳条一样不中看也不中用。”

走过花园,又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燕郡主撞了一下,卫林下本就腿软,这一撞就歪在了地上,因园丁们早上浇园还有些水迹未干,弄的卫林下十分狼狈,再加上她的头本来就睡偏了,乍一看倒像受过大刑的。

这还了得,皇子别说摔了就是一个喷嚏打得大了那也是件大事,卫林下忙走过去,只见奚临轩已经狼狈地扶着书架站起来了,正小心翼翼往轮椅上挪,脚边还有几本散落的书,抬头看一眼,是最面那一格儿掉落的,原来如此……

奚临轩顺势滚动轮椅过去瞧瞧,把那纸一张张翻开了,没有,想了想,忽然翻自己的袖口拿出一张纸,打开看了眼,又皱眉:“竟在这里,女有所思,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没错,就是这张。打扰卫小姐了。”

“是啊,拿着一条那么长的鞭子。”丫环还两臂伸平比划了一下。

奚临轩不移开眼神,那双眼的主人却移开了,仍旧安安静静地看向湖面,未几,奚照庭意气风的到阁上来了,拿着他赛龙舟拔得的旗子向王太后和王后报喜,一脸的得意,奚临轩扭开头不去看。

这时节的太阳还没那么毒辣,却很光亮刺眼,卫林下拐进花园小径,一边走一边说道:“去年不是还和我夸口说今年定然学会刺绣了么?怎么又来找我要?”

“少爷,少爷,您怎么在这儿,老爷找您半天了,皇子殿下要见您呢。”一个满头大汗的丫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珍馐佳肴味美,却吃得卫林下从喉咙一直堵到胃,奚临轩倒像已习惯了还说:“听说京城里夜市才有意思,下午回去好好歇着,晚上我们去夜市逛逛。”

“好啊。”卫林下也轻笑着应声。

出了令人压抑的皇宫内苑回到东宫,早有等候的太监迎上来说太子都尉、太子洗马求见,这是政事,卫林下便识趣地告退回内宫去了,换下那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朝服穿上清爽的衣裙总算自在了些,只不过,心里却不自在。今日,她亲见了皇帝与奚临轩之间的父子之情,那么生疏,大概,在皇帝眼里,他这个坐轮椅的儿子比稍微得宠的臣子还更像个外人吧?所以才那样舍得……

奚临轩这些年里,应该也当自己是外人吧?谨小慎微的活着,不想到头来却还要被送到那样遥远的地方。

“想什么呢,都不来迎接你的太子夫君?”奚临轩带着戏谑的声音近在耳畔。

卫林下站起来正正经经行个礼:“妾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平身,来,给夫君倒碗滚烫的茶来。”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便去倒来茶捧给他。

“栗小姐真是好福气,许了这么一个神仙人物的夫君。”奚临轩说道。

“您见着了?”卫林下问道。

“刚才来的就是。怎么,王太后赐婚只管了王龄一个?我瞧那穆非云颇有些云中白鹤的风姿,怎么倒没被许配了一位千金?”奚临轩问道。

“王太后做的主,妾身哪里知道。”卫林下说道。总不能说,这穆非云是她爹娘曾经中意了给她当夫君的吧?

“果然是岳丈大人的门生,很有岳丈大人的神韵。”奚临轩笑言。

卫林下心想,这穆非云可真是什么话都招,门生之事有何可说?

“歇一会儿,晚上出去走走。不过,也只能陪你出去这一晚,明日开始便有诸多事要准备,你若高兴去玩就多带些人。”奚临轩淡淡说道。

静谧的八月午后,偶尔有秋蝉鸣叫两声,卫林下和衣躺着却睡不着,满眼的红令她有些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