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叶抱胸坐在马车里,方诗诗宋熊他们被来时的马车送去隆兴商行下的新镖局,那里为他们准备好了客房。喻思荇坚持要送她,她不便在外过分推辞无奈答应,此时喻思荇坐在她的对面,他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何家福疲惫地捏捏眉角,斐齐乐想了想道,“乔贡掌管整个镇南楠木命脉,前几年他一直是将楠木买卖交与……”他似是极不想讲出一个名字,“交与那人,我们隆兴为此每年都要亏损上百万,这次趁乔贡在京城,我们一定要从那人手中将这买卖争夺过来。”

丁大叶勉强笑笑,“没事。”她自己抓起一旁的酒坛又给自己倒了整整一碗,低深深嗅了一下,“这酒酿得真香。”

何家福心中比丁大叶更为震惊,丁大叶不知道小皇叔的身份,可是他知道。既然是小皇叔的侄子,那便是皇帝的弟弟。他突然忆起年前的那场宫变,不禁不寒而栗。

丁大叶抚摸着他的头,她捧起他自责痛苦的脸,“我们现在快去看看外公的伤势,好吗?”

丁大叶缓缓地踱着步子,潮涌的人群湮没了她,迎面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她茫然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斐冬玉先是一愣,接着他笑笑不说话,赶车老伯又道,“女人嘛,我们做男人的总是要多让着她们一点,你说是不是?”

京城的大街一派繁华气象,丁大叶漫无目的地到处逛逛,依着上次红姐带她去何家福系下各店铺外都转了一圈,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疑虑。她并未进这些店铺,只是远远地看着店铺中客人络绎不绝。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何家福了。

丁大叶同喻思荇擦身而过。十年了,原来已经十年了。当年小住伽阳寺,她虔诚地在佛祖前许下愿望,愿佛祖保佑她与斐冬玉一生平安,静静走下去。可到最后,路还是要继续走的,只是,不是同斐冬玉。她无力地按住胸口,以为已经释怀了,可再遇到过往生活里的人一下子就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些不愿想起的,那些被她深深埋葬在心底的人与事统统翻涌而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因着何家福突然有急事不能陪丁大叶,所以一个下午都是红姐陪着她在京城里四处逛逛。红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热情又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靠得太近太腻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冷落。她带着丁大叶来到何家福底下的玉石铺、布匹铺、胭脂铺、饰铺里都去转了一圈,这都是何家福属意的,该是时候让商行里上上下下都认识认识新老板娘。

丁大叶突然不想问了,她只是搂紧了他,他的撞击探入她的顶点,她主动夹紧了他的腰,何家福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双手托着她身体让她上下而动,丁大叶觉得整个灵魂都被烫得颤抖了起来,“何家福……”她微启唇艰难地低低唤着他像个垂死的人,“累了吗?”何家福不忍她太过劳累挺下了动作,抱着她停在她的体内,他因为克制额头上的汗沁得更厉害,一颗颗地滚落在丁大叶烫红的肌肤上,她抚摸着他的脸,微微地闭上眼睛有一丝逃避地缩在他的身体下,“何家福,此时此刻,我好爱你。”她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低吟。

斐东玉脚步停了下来,他的胸轻轻的起伏,静静地站在原地,院子里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风,他束高的微微飞动了下,缓缓地回头看着斐齐乐,“你看见谁了?”他的面容毫无波澜,眼睛里没有好奇没有任何感情,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又淡淡问了一遍,“你看见谁了?”

闻宁叹道,“近些日子盐商那块有人偷运私盐,我正在查。”他命家仆出来给何家福丁大叶上茶,“你也知道,运私盐偷税的事情太大,牵涉的人多且复杂,我估摸着要真查下去牵涉太大,这事不能放,但也不能太深究,只能抓几个杀一儆百了。”

这谁家的兔子啊,该怎么折腾,才能长得跟只猪似的。

喻思荇沐浴更衣后,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股细微的尖锐难受刺痛着他,抓握着薄被的指节白。他自床上起身,走到书柜前拉下一本普通的书册露出一个按钮,轻轻按了下一个,书柜转开,里面只是一个几尺长的木柜子。喻思荇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

婆娑灯影之下,那背对着他们之人缓缓转身,丁大叶方才瞧清了他的面容。一双澈若清水的眼眸顾盼生辉,鼻若瑶琼,薄唇潋滟,眉间正气凛然坦坦荡荡,淡青色长衫衬着他高挑身形,迎风欲折透着点苍白纤弱,满身书卷气略带病容,举手投足无不优雅。

丁墨醉主动勾着斐东玉的手,她仰着脸依赖地笑道,“夫君啊,下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了,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丁大叶摇摇头,她继续看着窗外,何家福轻叹一口气道,“唉,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他倾着身子靠近丁大叶,“为夫真得好辛苦。”说话间将头无力地垂在丁大叶的肩膀上,握着她的手摸摸他的额头像个撒娇的小孩子。

念桥执着酒杯,纤弱无骨的身体拢在黑绸披风里微微而动,纤弱楚楚,她双眸中闪着盈盈白光,缓缓抬起脸,温柔的脸上楚楚笑容绽放,眉间凝着深深的哀伤,纵是输了,也不能输得彻彻底底,她既然有勇气来,便也有勇气离开,“我祝你……白头偕老,富贵双全。”她满眼噙泪,说完侧身长袖遮面,闭目一饮而尽。

丁大叶一脸的镇静,谁会知道面如死水的丁大叶内心正在翻滚如火,她勉强朝着何家福笑笑,躺得太久身子都快僵了,她挣扎着撑着手想坐起来,何家福想阻止已来不及。丁大叶只觉手触到之处尽是撕心裂肺的痛,闷哼一声,她重重地摔在榻上,惨痛地紧咬薄唇,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上的衣衫尽数被冷汗浸湿。

陈悠云含泪诧异地看着陈写诚,他看着自己的妹妹,眼里有着一种复杂的哀伤,他抚摸着她的,“你们终究是我最亲的人,罢了,罢了!又何苦为那贱人背负上整个陈家呢,让我一个人承受一切吧。”

丁大叶怎的突然就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丁大叶微眯着眼,她看着何家福走到她的身边,低合上伞小心地将伞依靠在墙边,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他唇轻抿,眼微垂,真如天上下凡的仙人。丁大叶不知不觉地捧起他的脸,她与他面对着面,他的脸上还留有雨水,打湿的懒懒地贴在他年轻的额角,她伸袖子擦去他脸上的雨水,何家福缓缓地低下脸,丁大叶僵硬地避开。

大街上人烟鼎沸,摩肩接踵,店家酒楼都扎绸挂彩,何子珏提着一把兔儿灯摇摇晃晃地坐在父亲的肩膀上,他的小手搂着何家福的脖颈,好奇的目光前后左右地到处看,他年幼的眼被无数的小玩意吸引,好奇地观察着。

丁大叶一仰面,唇擦过何家福的唇,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何家福,想着刚刚两人在灌木丛中赤诚相待,想到他年轻而冲动的脸,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地搂住何家福的脸,主动地吻在他的脖颈处,她又紧张又忐忑,身体僵硬不自然。

这时陈员外一家都来了,陈员外一脸的讶然震惊,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扶着陈员外,他的模样忠厚温和,他对陈员外道,“爹,您慢些,天黑小心摔着。”陈员外道,“家宅不宁啊!”他痛心疾,他给何家福丁大叶介绍,“这是我的大儿子陈写诚。”

何家福一把撕去脸上人皮面具,他笑道,“我还是喜欢同你坦诚相待。”他一语双关,丁大叶假装不知,她点点头,“我确实不太喜欢你戴着人皮面具的模样。”

何家福点头满足地走出院子,小张忙凑了上来,他对着丁大叶道,“丁老大,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何公子说他很喜欢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