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车帘里伸出一只纤手轻轻掀开车帘。这手根根手指若白玉般晶莹剔透,嫩如凝脂。马车内的人在劲汉的扶持下顺着踏石缓步走下,她浑身上下都裹在一袭黑绒披风内,丝毫不见她一寸肌肤。但她那双手已叫人觉得风华绝代无人比拟,风吹起披风一角,微微露出伊人容貌,在场的男人见了无不如见到自己的初恋,不由地生出一种异样的甜蜜,心猿意马,酥|痒难耐。他们却又不敢抬头多看她一眼,羞愧慌乱,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陈悠云没几日就被官府的人抓走送去了疯人岛。

这场雨下得人心里更为烦躁,心神不宁。他头抵着摆放在院子里空棺材,雨水浸湿了他的身子,他额头重重地磕在棺材盖上,雨水迸溅四飞,他深呼气,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此刻一定要冷静。他声嘶力竭地痛苦喃喃道,“丁大叶,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快出现吧!”

丁大叶心一沉急促狂跳,她耳边隐隐可听得身后有微弱的喘息声,她僵硬地缓缓回头,一个隐在黑暗中的窈窕身影执着一把粗棍子站在窗旁的角落里,她嘴角溢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砰”地一声,丁大叶已不及躲闪,她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烈疼痛,暖暖腥流自她的迹处缓缓流下。

丁大叶是一字一字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微皱眉道,“三小姐被人退过婚?”

何家福笑着在丁大叶的莹莹脖颈处咬了一口,他呵着暧昧地气息咬着丁大叶的耳垂喘着气道,“我可不想在厨房里就把你吃了。”

何家福歪头笑道,“带我回家很好啊。”

何家福大呼冤枉,“你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身边还是有人能帮助你的,不是你一个人。”

丁大叶勉强笑了下,她的眼泪就生生从眼里滚了下来,她慌忙擦去脸上的泪珠,何家福走到她的面前,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擦去她脸上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谁没个过去呢,我也有过去,我也有刻骨铭心爱过一个人,但是人总还要往前走的,人生很长,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耗费的宝贵的年华。”

何家福强忍着笑也一本正经道,“那请问我该受些什么活罪呢?”

丁大叶手挽着走去开门,何家福笑吟吟地站在门外,“昨晚睡得好吗?”

丁大叶已毫无心情去喝甜汤了。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事情,丁大叶是没有生日的,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生的。丁墨醉每年的生日则办得又隆重又喜庆,丁家的人可怜丁大叶,也就让着丁大叶同那金贵的丁二小姐同庆生诞。

何家福在一旁轻轻一笑,他马上又收起那得意的笑容,陪着陈悠云小声地聊着天。

丁大叶将信放入袖中冷冷道,“现在是做事的时候,私人事情晚上回家再看。”

丁大叶耸了耸肩膀,她转身要走,何家福在她身后淡淡道,“你似乎怕我,刻意地躲避我?”他的眼睛明亮如璀璨繁星。

小海回头冷冷对伶儿道,“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小海夹了一口菜,他呵呵笑道,“姐,我知道,我不会让院长抓着你的。”

小海没有走,却一步步地逼近丁大叶,丁大叶本该能伸手将小海推开,但是她没有,因为她一下子现小海真得和以前不同了。他长得真的越来越好看,狭长的眼仿佛也张开了,个子就像是雨后的春笋拔尖了的长,几年前他还只到她的胸口处,现在已经快比她高一个头了,他站在何家福的身边也只是稍稍比他矮了半个头。

何家福摸摸鼻子,他含笑道,“高兴,只是我怕小叔叔现你不见了会不高兴。”

何家福含笑道,“这话怎么酸酸的。”说着他就走上去自然地搂着丁大叶肩膀,丁大叶抬眼皮斜睨他。何家福心中轻喜,其实丁大叶已经慢慢的接受他,不再那么的抗拒他,若是以前他有稍微碰到丁大叶的身体一下,保准要么被她掀翻在地,要么白眼伺候,要么一拳打歪他鼻梁,不知道丁大叶她自己察觉了没有?

八年后,丁大叶就看到斐东玉站在门口,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一场梦,那么朦胧,那么的不真实。丁大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怕自己又想起了斐东玉,她害怕心刺痛的感觉。

“大夫,她没事吧?”小海急切地问帮丁大叶切脉的大夫。

方诗诗见李褚在扬起的灰尘中远去,他惊喜道,“天鸿庄庄主不但剑术高,他性情秉厚,正直侠义,深得江湖中人尊敬,有他出面必定能为你父亲讨回公道。”

小海终于缓缓抬起脸他看着丁大叶,“你想什么?”

小海似乎很满意丁大叶口中的那句“你是我的自己人”,他板着的那张黑脸终于缓和乖乖地捧着碗吃饭,他啊地叫了声,丁大叶怔了下,“你叫什么?”小海斜睨着她道,“姐……你筷子都没拿……难道让我用手抓着吃。”

何家福虽是表现的漫不经心,可是他不时地瞥向丁大叶,小海则期待地看着丁大叶。

方诗诗摸摸头,他不自然笑道,“也没聊什么。”

丁大叶撑着脸见何家福认真切菜的侧脸,他的鼻梁冒着细细的汗,脸上洋溢着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何家福一回头,见丁大叶正盯着自己瞧,他含笑道,“怎么,已经饿了么?”

小张得意地豪爽大笑,他今年大约十岁,一身皮肤晒得黝黑亮,是个赶车的,是个粗人,粗人有一个好处,那就不爱说些废话,又爽快又直接,他喜欢丁大叶何家福他们,就是真心的喜欢这些朋友,肝胆相照就是肝胆相照。

扶着门框,院子里有几个家仆悠悠走过,她看到一人正站在树下仰着脸看着树上,心还未思考,脚就先迈了过去,他仿佛早知道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他甚至都没回头便轻声道,“头还痛吗?”

两人到卢云寺时将午,两个清秀的小和尚接待了他们。交镖的限期还有半个月,他们这次来只是想先打听下收镖的真禅大师。

何家福听了想了下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找一下。”

丁大叶显然很吃惊,她瞧着他,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从下到上看了一遍,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她的眼神即刻薄又轻视。何家福朝着众人礼貌的微笑了下,在严崎的带领下离开大厅。

何家福含笑地倾在她耳边,“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你得帮我。”他微笑地看着少女,自己则与丁大叶站在一起。

方诗诗听了丁大叶的话,一口气倒吸差点被气背过气,他恨恨道,“你们不救,我去救!”说着他就拔起袖子的匕大喝一声朝着扼住少女脖颈的小矮子后背扑过去,丁大叶抱胸闲闲地伸出一脚踩着他的衣摆上,方诗诗一个刹不住,扑到在地上,尘土飞扬。

何家福头靠着她的耳际,咫尺的距离,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如下毒蛊,低低喃喃道,“你的脸红红的像一颗红樱桃,叫人看了真想咬一口。”

何家福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三人驾着马车回到别院,方诗诗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围着他的几个小丫鬟格格直笑,他见何家福他们进来,支撑地站起来朝他们走来。几个丫鬟看着何家福一行人进来,脸含羞退下。方诗诗笑着摸摸马鬃,“这马挺不错的,丁老大真有眼光。”他说着目光落在丁大叶手中的香囊,“丁老大,这香囊真是漂亮,哪买的?”他长长咦了声,“我可从没看你戴过这样的东西哦,是不是哪个情郎送的啊?”

何家福亲切笑道,“人总有例外的,这次就当是欠我一次,下次再还给我不就行了。”

新嫁女抚摸着少女的脸,她如玉细腻的手抚摸过少女的脸颊,如同一条油滑的蛇游过脸颊渗着令人恐惧的冰冷,她脸上笑容亲切可爱,却如一条吐着红心子的毒蛇贴近少女,“你知道你的小名为什么叫招子吗?那是因为爹爹娘亲五十岁了还膝下无子,他们是听说了收养孩子能招子,所以一时动心才捡回了你,”她染着桃花的细长指甲划过少女的脸,少女脸上立时浮起一道道红丝。

长须大夫又来到躺着丁大叶的塌前,他冷眼对陪在床边的何家福,“你出去。”何家福道,“只是手上受伤,不用宽衣的。”那长须大夫瞧了何家福一眼,他冷眼对身后的木头徒弟道,“拿一把小剪刀来。”

眼看着就要穿过竹林,翩翩旋舞竹叶又自空中片片飞下,落在奔驰的骏马上,马脖子被抹了下,马头就眼睁睁地离开身体缓缓地滑下,无头的马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在受痛中剧烈嘶蹦,方诗诗与小张俱被疯狂的骏马甩下马车。

这个仇是记下了。

方诗诗嗯地娇羞道,“人家更喜欢针线女工,”他甩了甩翘臀,“我们方家是名剑世家,我自小也练过几年剑的。”他说着从袖子里拔出一把镶满了珍珠软玉的匕,金光灿灿漂亮非凡,脸带得意笑容炫耀般地尖声道,“我这把匕漂亮吧?”他笑道,“我嫌用剑太粗笨了,特意打了把匕随身携带。又好看又轻便,还可以做装饰。”

小海也学着她的模样冷冷道,“不想去就是不想去的意思。”

何家福就静静地在后面跟着她。他看着丁大叶时而旁若无人地大笑时而低声嘀咕着什么,她走累了,就坐在路边,长长的街道早已没有什么行人了,街边屋檐下挂着的一盏盏出昏黄灯光的灯笼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丁大叶倚着门口,她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指,冷冷地透着门缝看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状的小嫁娘,她缓缓一字一字道,“那好吧,今晚就在这里再留宿一晚。”

小海是个很乖的孩子,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见在码头上卖些小玩意的婶婶阿姨们卖的很好,他也学着这些女人们进货同她们一起在大街上摆起摊子来。小海人长得又机灵又漂亮,说起话来也甜,哄得客人都和开心,所以买起小玩意儿来总是比别人的摊子的多快。小海曾经是个十分沉默的小孩,却渐渐圆滑起来,或许这就是生活,生活逼着很多人不得不转变。丁大叶常常在想,小海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人遗弃在大街上。他的内心深处是否还如她刚刚见到他那时的阴冷。

临进内堂前,那主人眼巴巴地瞧着丁大叶。

丁大叶心想,嗯,何家福大概快回来了,我得将这一桌酒菜快些吃完。于是她仿若未闻,低头继续悠闲自在地喝酒吃菜食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