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叶也不动怒,她仔细地在马厩里选马,看中其中两匹马,她问,“掌柜的,这两匹马的脚力如何?”

长须大夫怔了半天,才扭捏冷哼道,“告诉我有这良药做什么,你又不会告诉我药方。”他扭过头说话酸溜溜的。

何家福轻轻关上门,他朝着站在门口的男子行礼低眉敛目道,“这次还要多谢小皇叔。”原来这次救众人的男子就是御封忠义王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小皇叔。小皇叔今年三十有二,曾经有一位皇妃,但是在六年前已经病逝。他生得龙眉凤目,容貌俊美,气度雍容,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儿子,没有封他藩王,而是留在京城。皇上对他甚是敬重。

何家福讶然,他连忙接过他手中的药碗,“还是我来吧,不劳烦您了。”那木头徒弟看看长须大夫,长须大夫瞥了何家福一眼,“少听他浑话,拿根麦秆子即可”

这时,远处一辆八宝璎珞马车疾驰而来,车前八匹雪蹄乌鬃骏马傲然挺立,紫金色檀木车身在阳光下反射着高贵与奢侈,车身上巧夺天工雕花叫人叹为观止,轻纱帷幔铺顶坠着两层烟紫色的绡纱,车辕处垂着金丝流苏展示着矜持的优雅。

这时,何家福才看清她的脸,现她的脸颊深凹面容憔悴,眼下有着病如膏肓的黑眼圈,似比昨日更加枯槁,她昨晚一夜未眠?她是有什么心事吗?他现她的休息状态很差,脸色总是苍白精神慵懒无力。丁大叶回头见何家福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与他的目光对视,扭过头去,她觉得他的眼睛有一种想看穿别人心事的攻略性,她心虚被迫逃开。

丁大叶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怔怔地看着摆在床前的那口大铁箱子。她轻轻地皱着眉,不知这铁箱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那日那老头儿托镖给他们,本是该打开看看这铁箱里是什么,怎奈浪头槌子齐齐上阵也纹丝不动打开不了。老头儿托镖时并是十分慎重,想来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一路居然有好几拨人盯梢上这趟镖,这铁箱里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她又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何家福掀下人皮面具,他亲切的微笑,“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出去了。”他走至门口,丁大叶刚刚松了一口气,卸下了镇定的伪装,何家福突然转过头来,她一个措手不及惶乱中噗通一声又掉入浴水中,何家福忍着笑正色关切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行了。”他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的他低垂着脸恶劣的大笑,嘴角漾着邪恶的弧度,甚至裂笑到了耳根。

何家福轻咳,他亲切微笑道,“我想我想该回去整理一下。”他的眉笑得很开,很古怪的僵硬,朝着丁大叶和方诗诗打了招呼,一转眼瞬间就消失在转弯处。

可是丁大叶是个例外,小海不但愿意对着丁大叶开心的笑,还愿意为她煮饭为她洗衣服为她补衣服,会担心她,想让她快乐,更想给她依赖。小海梦到自己终于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他给丁大叶带来了幸福生活。他在梦中太欢快了,以至于笑得幅度太大咕噜一声从石墩上滚了下来摔在茂盛的草地上。

“用午膳的时间到了,”李楼欠了欠身,“老身就先退下了。”他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死死地咬着馒头无力反抗,许多路人冷漠地伫足看着,不时地冷言几句。那摊主执着扁担在被这么多的人看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下手更重,大有我是为民处置你这小贼,现在不好好管教,大了还得了。扁担一下一下地重重打在他单薄的身上,扁担并不光滑,竹刺刺入皮肤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尚书儿子嘴硬结巴道,“什么,什么勇气?”

一张熟悉而俊朗笑容,他笑着道歉,丁大叶羞涩地低垂头。羞涩,多么美好的词,多么少女的词。丁大叶十五六岁的时候也会含羞,看到心爱的人也会心动。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撞疼你吧?”他的声音又温柔又甜蜜。

李楼挑起一双老眼似是看出何家福的心思,他眯着眼睛看着账簿继续讲一天的情况,到了最后何家福几乎有些失望时,他终于轻描淡写地带过丁大叶的情况,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足够让何家福知道她这一整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小男孩仍然是麻木的点点头。

“是你?”丁大叶冷冷道。

何家福站在一个黑暗潮湿胡同的尽头,这是一座大门紧闭的四合院,灰色砖墙高筑,两盏破旧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微弱的光,剥落红漆的大门显得斑斑驳驳,两扇门各贴着一张泛黄了的春联,左联是“一帆风顺全家福”右联是“万事胜意满堂春”,他忍不住笑了下,这春联倒藏了他一名字,十分有趣,他探着脸望着这扇门,透过门扉的缝隙隐约透着一道幽幽光线拉长在地上也拉长了他的影子。

正在这时,少年伸手给自己倒茶,手肘不慎碰到包裹,那包裹一下子就滚下桌,在空中系着的布结子散开,一大馆子的人眼睛都朝着这里盯着,心眼儿都提到了嗓子口,一晃之间还不待人看清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一只纤细干瘦的手轻轻地在空中托住了包裹,丁大叶反手将包裹按在膝盖上,手圈着包裹稳稳地将它掩了个严严实实的。

何家福阖上账簿懒懒地撑着脸看着钱真多,“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他阳奉阴违,背地里两面三刀,我若是不办了他,以后也就没规矩了,下面还不乱了套。”

何家福想了想又道,“明个儿,替我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小皇叔。”

钱真多疑惑,“查小皇叔行踪做什么?”

何家福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钱真多伸了个懒腰,“你明知我身体不好,还一天到晚乱跑,我每个月都要下扬州来同你汇报一下生意情况,这一路奔波我一把骨头都快散了。”

何家福淡淡道,“你少在我面前装柔弱,你这身子上山都可打老虎了。”

钱真多躺在床上枕着头满足地笑了,他喜欢何家福这个朋友,不仅仅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仅何家福是个聪明又有趣的人,更因为他从未将他当作一个病人,他尊重他,把他当一个平常人来看待,这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钱真多躺了一会,突然翻身坐了起来道,“今天在街上和你一起的那女人是谁?”

何家福轻哦了声道,“我家镖局的镖头丁大叶。”

钱真多提高着语调道,“原是你家的……镖头。”他道,“我瞧着你对她是有点意思。”

何家福继续低头看账簿,他道,“我确实是对她有些兴趣,”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以后的时间还那么多,还有那么多的可能,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后半夜,为免被人现,钱真多就悄悄离开,他原是在这别院附近的客栈投宿,明个儿天一亮他还得赶回京城。

丁大叶这一夜睡得特别好,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她单手遮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也许何家福送的小香囊真的有效果。

大清早的,何家福与方诗诗已经在院子里下棋了。方诗诗的棋艺显然不如何家福,被杀得狼狈不堪,他很没风度的不停要悔棋。丁大叶站在方诗诗身后看着他与何家福下棋,她在方诗诗的求救下刚想帮他,何家福含笑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丁大叶挑眉面无表情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真君子。”她教着方诗诗一路将何家福的棋子杀回去,狠狠替他出了一口气。

小张在院子里给两匹马刷洗鬃毛,他哼着小曲子一边洗刷一边看三人在树下戏闹。

“这些天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我可真不想上路了。”方诗诗撑着胸口一边想着棋招一边喃喃道,他自伤了肋骨,大幅度说话或大笑都会疼痛,所以总用手撑着胸口。

丁大叶算了算道,“我们在这里也停留了快半个月了,再过几天整理整理该把这趟子镖走下去。”

小张忍不住埋怨,“还送什么送,就一张白纸,我们摆明了是给人耍了一把。”他刷毛时下手重了些,骏马受痛嘶地一声猛甩身上的水,可怜树下下棋的众人离马太近,被无辜甩水一身。

小张已经是个落汤鸡了,他看看丁大叶何家福他们也是一脸的污水,不禁弯腰大笑起来,丁大叶他们也哼地一声气笑了。

丁大叶回到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她其实也就几件旧长袍,颜色都土里土气的,样式也差不多。她散着一头长站在铜镜前,她转了好几圈,看着镜中的人脸,胸脯,腰身。

何家福方诗诗小张他们早已经换好了衣裳,丁大叶过了老半天才温吞地出来,四人在院子里用了早膳。

在别院又住了几日,方诗诗的伤好了些,虽还不能走太长的路,做太剧烈的活动,但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小张给两匹马喂了个饱,清早一行人准备出。何家福与别院的主人道了别,丁大叶他们坐着马车离开了华城。

他们沿着官道行路,半日来到一个叫朱明镇的地方。马车进了朱明镇拱形大石门,小张就下马来牵着马车前行,街上正热闹着,吆喝声四起。方诗诗撩着车帘饶有兴趣地朝外看,他笑道,“这小镇比之华城似乎还更热闹一点呢。”

何家福含笑道,“这里是四方道路的交通枢纽,很多车队啊,路人啊都会需要一个歇脚住宿的地方,不少的人见这里人流充足就在这里开设各种的客栈店铺等等,慢慢的经过几百年这里就展成了一个成熟的经济城镇。”他又详细地讲了一番。

方诗诗听得半懂不懂,他讶然的长大了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