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前,丁大叶压低声音与众人道,“你们今晚警惕一下,这帮人一路踩点,怕是有好几批。”

丁大叶肩膀之下没入浴水,她双手搭在桶沿上,长凌乱的贴着她的脸颊和胸前,因为激动而轻微颤动的锁骨过于瘦削,她苍白的脸染着桃晕,心里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嗓子口,她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地瞪着何家福,那凛冽的视线似乎想将他千刀万剐,那眼神若是能杀死人的话,何家福早已经不知道死去多少次了。

何家福笑吟吟地看着她,丁大叶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总想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她总觉得他的脸上的笑容太假,太虚伪,虽然他这张面皮确实也是一张漂亮的脸,但任何亲切的动作隔着一种面具总会失了它的温度。

小海是个漂亮的少年,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精致尖尖的下巴,纤长的身材,散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冷傲,浑身都有着一种狐狸般狡魅的致命诱惑力。他对于其他少年的吸引力完全不亚于少女,这只是年少的人儿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捧,单纯欣赏,单纯的想靠近,单纯的想陪伴左右,可以与爱情无关。

何家福严肃地点点头,他一脸平静地问,“最近的那个丁总镖头干得怎么样?”

事实上小海在遇到丁大叶前的一年一直在流浪。

丁大叶在阴恻恻的阴影下看不出表情,“怎么,这是想私奔吗?”丁大叶冷笑。

有心事的人才会睡不好,丁大叶辗转难眠,不知不觉间窗外传来一阵箫声,伴着箫声丁大叶缓缓地进入梦乡。

他当然不会出来和她见面,怎么会有一个大镖局的主人出来给一个小小镖头手下的一个小小的镖师分配任务呢?这种事情都该由他的管家李楼来做。

不知什么时候,丁大叶的身边坐了一个小男孩。衣服比她还破旧,脸色比她还蜡黄,身材比她还单薄。两个人谁也没有和谁说话。就这么一坐,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雨终于停了,丁大叶突然想说话了,她说,“你肚子饿不饿?”

何家福一直跟着送葬队伍回了家,他正准备离去,就看到角落里主人模样的人一脸很满意的拍拍丁大叶的肩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碎银子放在她手心里。丁大叶面无表情的接过,脸上早已收起刚刚哀切的表情,她让小海混入宾客中海吃一顿。

小海哦了声,他扔了毛笔站在丁大叶的身边,帮她背着包裹,这包裹又比先前在小酒馆里更加沉重了点,丁大叶略略弯腰与镖局头子对视,冷冷地握着他那一把络腮胡子,面无表情道,“我拿了你一些贵重的东西,我想你应该不会太心疼,毕竟我这一年替你们干的几个难做的案子赚得银两远远不止这些。“

但是显然有人不高兴了。那少年冷冷地盯着何家福,“他妈的,你笑什么?”

他的呼吸又平稳下去,丁大叶披了件薄衫坐起身,她坐在窗口,仰头望着窗外。她依靠在窗外,仿佛看到很多年前一个年轻人双手捧着盈盈萤火虫站在窗前,他的眼睛里仿佛落了月亮。

突然,远处数根削尖的竹子从黑洞洞地竹林深处朝着丁大叶这个方向飞来,丁大叶跃起横剑拦腰砍断那些竹子,何家福手折一边的竹竿挡在胸前三尺处,迅疾地格挡住,碎散的竹身四溅,未料那竹子有韧性,何家福弯身躲开,丁大叶躲闪不及被反弹的竹子啪地扇在她脸上,她脸顿时肿了起来大块,她受痛连退几步眼看就要撞上钉在地上的竹尖上,何家福点脚飞跃起在后面稳稳地扶了她一把,拦腰将搂进怀里。

丁大叶微怔,这时又有数十根竹子从四面八方飞来,何家福旋身而起,他手执细竹子左右飞舞,无数尖竹被他打落,丁大叶还未看清楚如何飞起,何家福已经抱起她踏上弯竹,那根根尖竹根根插入马车车壁,被他们险险避过。

丁大叶这时候已经明白,原来何家福不但懂武功,而且武功远远在她之上,她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他只是翩翩文弱公子哥。

丁大叶与何家福背靠背,方诗诗也执着匕与车夫背靠背站在一起。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身上的衣服被竹叶削裂一条条,他此时眼神坚毅不再软弱,人在生死存亡之间总能生出一股救命的勇气。

他四人各注意一处方向。未料从他们中间的地底下突然竖起一根根尖竹子,何家福大喝一声,“开。”四人朝外跳去,刚想跃地,着落地方凭空又长出几根竹子,眼看众人就要被竹子刺穿脚背,何家福执竹子砍断一地的尖竹总算给了众人一个着落点。

丁大叶脚刚着地,突然地底下深处一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脚踝,她大惊失色一时失神,被远处飞来的竹子狠狠地刺穿手臂,她啊地一声痛呼,仰着身子甩在地上,她忍着疼痛当机立断挥手斩断竹子,留下碎竹在手臂血肉中,她抱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拖着身子退到马车前。

何家福眼见丁大叶痛呼,不禁心乱,脚底下不断冒出尖竹,他盘腿站在竹子之上,背起身子将竹子连根拔起,竹子低下潜伏在泥土中的黑衣人也被他一同拔了出来,他大喝一声一掌将黑衣人打飞,那黑衣人如破布一般飞入空中坠在地上的尖竹之上被生生插入胸腔而死。

他见丁大叶身下一摊血,心知她受伤了,一分神,那从头顶竹子游下的黑衣一掌打在胸口上,他倒退半步,肩膀借身后竹子韧性一挺,那人反被他弹出数步,何家福扶着竹子撑着不倒,一口血腥咳出,他高高束起的乱了,随风劲扬。

丁大叶靠在马车上不停地喘息,她整条袖子都染红了,受伤的左手轻微的颤抖,血一滴滴地坠在地上。他们现在连自己的敌人都看不清楚,不知道他们如何出手,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出现,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妙。

丁大叶单手撕下衣摆,她迅用布条将受伤的手臂绑住,用牙齿咬住打结。她对方诗诗道,“你与小张赶马车先走,我和何家福在后面顶住。”

方诗诗不敢不听她的话,他与小张分别从两侧飞上马车,车夫小张大喝一声甩动马缰,两匹骏马收蹄仰天长嘶一声奔跑起来,马蹄扬起一片尘土。马车内的铁箱子被震得咯噔直响,插在马车车壁上的竹竿子打在两旁的竹子上格格脆响。

眼看着就要穿过竹林,翩翩旋舞竹叶又自空中片片飞下,落在奔驰的骏马上,马脖子被抹了下,马头就眼睁睁地离开身体缓缓地滑下,无头的马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在受痛中剧烈嘶蹦,方诗诗与小张俱被疯狂的骏马甩下马车。

两人在地上一阵翻滚,小张受伤较轻,只是后背有些擦伤。方诗诗就不那么幸运,他撞在地上的碎石上在地上滚了好一阵才稳住身子,他胸口剧痛,明白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他咬着牙坚决不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