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脑中唯一的光亮犹如微薄的烛火“咻”的消失,在黑暗将我仅存的意识全数吞噬前,我耳畔只听得几乎同时而的呼唤声,声音是这样的深情与急痛。岑,是你在唤我么?然,另一个如此唤的我人又是谁?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忽然想起古人诗句,亦应这姣好的荷花美景禁不住脱口而出。夏秋时节,人乏蝉鸣,桃李无言,唯有婷婷荷莲方能这般娇艳欲滴,惹人喜爱。

觅兰稍稍作想,一边拧了热巾给我,一边说道:“宫里边儿一早来了话,让王爷入宫去,大概辰时离的府。”

我稍稍定神,唇瓣轻轻的覆在翠叶之上,轻而缓的使着巧劲,翠叶倒也出了清脆的鸣声。

我点点头,尚未言语便被觅兰接过话去:“奴婢还记得自那日起福晋生了好大一场病,双手双脚皆被冻伤,在榻上躺了好些日子。”

“一会儿便命人将那些扰了芸儿好睡的蝉给粘了去。”他怜惜的看着我,手上的力道亦是加重了两份。

我自顾自的依旧抚摸着腕上玉镯,似笑非笑道:“在皇后赏赐蜜偲香的当日,芸儿便已经让曾大夫为我看过了。”

推开阮暨岑绞玩着我垂落丝的手,悠悠起身坐直,穿上了塌案上摆放的绣花嵌珠锦鞋,走到槛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院子里春意昂然之境。

一番诊断之后,胡太医才道:“觅兰姑娘疫气入体,已侵五脏六腑,只怕已是药石无效。”

“小蹄子,我哪里有什么心病,看你胡说!”我面上微微一红,顿时明白过来,伸手便朝她打去。

这样的体贴。如何叫我心中不暖?我亦动容,眼中竟模糊起来。小心问道:“你可是不再予我生气了?”

思量间,忽然一缕悠扬的音律响起,非琴非笛,亦非世上任何一种乐器,划破了寂静的黑夜,别一番韵味的将《广寒相思》吹奏起来。我盈盈举眸,却见阮暨岑独立月夜之中,指尖持有一片翠叶,徐徐吹奏着,深情款款的将我凝视。我心中一暖,婉约浅笑,复将白玉笛轻轻压在唇下,一缕清越的笛声悠然而出,与徐徐的叶乐之声两相交融。笛、叶之音此起彼伏,婉转悠长。又有一缕箫声追着笛音而上,原是玄武帝不知何时已经横箫在唇边,和着笛叶之音悠扬而起。三种音律相融相衬,宛如行云流水荡气回肠,又似细碎绵密流转和宛。

花炮的炸响声渐小,我才轻轻的将他推开,羞红着脸回到席位之上。微微缓了情绪,复抬眸,却见金龙大宴桌上的玄武帝正在看我,由于焰火已燃放得差不多了,光线有些暗淡,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心中怔怔,移开视线,端起案前的酒杯徐徐饮下一口,不由得又是一惊,竟是梅子酒。

接着便是皇后敬献,乃是一尊白玉观音像。观音面像端庄慈和,手持净瓶杨柳,通身剔透,隐隐散粼粼光芒。蔚太后命贴身宫人接过白玉观音像,微笑说道:“皇后近日辛苦了。”

话刚说完。便有宫人急叩门道:“嫡福晋。小顺子前来传话。宫里边儿来旨了。”

淑妃得了赞美。盈盈笑着,请玄武帝上了宴桌正位。淑妃则坐在他地身侧。我为命妇。自然不能与皇帝、妃嫔同桌而餐。单设了坐席。

淑妃闻言,依旧浅浅笑着,良久不再说话,抬眸却见莜怡已将白玉笛取来。

觅兰甚少予我请假出府。记得她上次向我请假便是为了拜祭爹娘。我本给了她一月几日地假期,她确是不肯。说自己无亲无故,便是出府也没什么紧要地事儿可做,倒不如留在我身边伺候着。

“嫡福晋替本宫拾得心爱之物。本宫便将这蜜偲香予嫡福晋以作回赠。”皇后笑得温和。

“下月十八便是太后老佛爷地寿辰。妹妹身子虽是欠佳。却还是应当出席寿宴地。本宫已经为妹妹留了坐。”皇后见我乖巧的应了。满意的笑着转过头去看着淑妃。

“御医倒是治疗得很是殷勤,可我这病还是时好时坏反复得很。我身子本就有些弱的,御医又不敢滥用豺虎之药,唯有慢慢将息调养,也不知何时才是个期限。”淑妃语言间有些泄气。

“嫡福晋快快免礼吧。”淑妃口吐幽蓝,柔声说道。

“嫡福晋与廪亲王鹣鲽情深,令本宫好是羡慕。”说这话儿的时候,我明显的在皇后眼中看到一丝落寞,**的争斗想来也令她感到疲倦了吧。

今日进宫虽名为受封入册,但蔚太后那儿却是不得不去地。唯有步步小心,谨言慎行。免得再生是非。

“岑记得协议写明以半年为期,然此协议拟定尚不足二月之久,不知夫人为何想要提前解约?”我微垂着头,见不着阮暨岑的表情神色,但他今日说话的声音却略微低沉了两分。

“此地乃是本王与翠儿一曲‘洛神出水舞’定情之处,故而方能结得如此佳话良缘,自然应当时常过来以作回忆。”阮暨岑嘴角微扬,目露柔情的凝视着翠儿,稍有一顿,遂又看了我,方道:“言至此,本王还应该多谢夫人当日的悉心安排才是……你说对么,夫人?”

“我的好觅兰,莫要在这里卖关子,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来听听。”听她这么一说,我便马上来了精神。

有道脑筋急转弯是怎么说来着?问:世界上谁跑的最快?答:曹操。问:为何?答:因为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典型的现实版。

我与觅兰躲在‘湖心亭’的角落,有石柱与厚厚的纱幔做掩护,与莲花舞台相隔颇远,又未点灯照烛,故而很是隐秘,难以被人察觉。

再顾不得迎合《琵琶语》婉转优美的调调,跳起了咱这辈子……不,该是上辈子最拿手的经典舞蹈以热身驱寒……

今日阮暨岑将会于西岸的‘听雨小筑’观望此亭,我便事先吩咐觅兰在西面的亭角多加了一层帐幔,以方便我与翠儿偷龙转凤,又在西面距离观景亭三丈之处设了一座莲花型舞台,又以莲花花蕊为中心,每两步便设有一朵小型莲花,皆置入红烛,一来可使莲花舞台耀眼夺目,二来便是红烛烛光微弱,花蕊之处又微微高出一丈,既能看清舞者装束,却不能看清蕊心舞者容貌。莲花舞台与观景亭之间由八朵小型莲花相连,亦设有莲花烛台照明,烛台里则蓄有清水,待清水溢过红烛之时,红烛便会遇水而熄,至时光芒齐灭,便是我与翠儿互换角色之时。

我赶紧抽回被阮暨岑捂在胸口的手,笑得假的可以的应道:“芸儿,芸儿还不想睡……”

又吩咐下人支了船来,到了‘湖心亭’。由湖心望去,西岸有‘听雨小筑’,南岸有‘浣云居’,北岸设有‘海棠轩’及‘邀月台’。南岸‘浣云居’设有一座丈高五尺方亭,名为影香亭,正好远观‘湖心亭’全景,将亭内一草一木尽收眼底,不能将其设为今晚的看台。北岸‘海棠轩’及‘邀月台’与‘湖心亭’相隔甚远,全然不能看清景物,亦不能将其设为最佳看台。唯有西岸的‘听雨小筑’,远近适宜,迷茫却不失清楚,清楚又有所遮雾,简直就是最佳之地。

“休……休夫?”我想觅兰此刻的表情怕是跟大白天见鬼一般无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