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先是粗重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的,将杜晓的氧气全部抢走后,才有饱含怒意咬牙切齿的低哑男声爆出:“你在哪里?”

3

居然没了,居然是这样没的,居然是这样给这样的他的。

杜晓怯怯的辩白,“你……好像没说过后果自负……”

有个正常的逻辑推断能力的都能知道你是撞见了什么尴尬场景怕被人现,却不慎被我的电话曝了光……对此我很愧疚,为了补偿你我才带你过来住……不然你觉得我带你过来住有什么好处?”

“唉,”顾亦北叹息一声,似是颇为苦恼的样子,“你难道没听懂么?丢人的根本原因是你这个人啊。”

杜晓在一边弱弱的:“咳,你算好的了,我连女配角都只当过一次……”

八卦杂志果然都是骗人的,应该将题目改成段丛山苦守二十余载,终于娶得美人归。而阳春这般放任,甚至是刺激自己在段丛山面前任性,而段丛山也照单全收的对自己那么好,会不会也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和当年的阳春如出一辙?

段淮为什么会恨她妈妈呢?那他这么时不时的在自己面前出现是为了什么?

心口像是突然破了个洞,心跳声再也隐藏不住的溢出声来,这般突然变得迅猛的心跳,让杜晓浑身都一下子烫了起来,指尖跟着身体一起轻轻颤着,不知所措,而迷糊中,竟似要不受控制的主动拥上紧贴着的这具同样滚烫,却与己不同的坚硬身躯。

段淮听顾亦北说完后,又一度看向杜晓,“你准备和他出去吃饭么?”

杜晓忙笑着说,“不用了,不饿的。”

一个月在香港,他的确去相了亲,可以前那种“随便谁都无所谓”的感觉已经找不回来了。他不再以相处一段时间后厌不厌恶对方来给父母回话,而是在一开始就宣告自己没感觉不想继续接触下去,他爸妈觉得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明显看谁都不顺眼,却还一个又一个地接连着相……

顾亦北手又是一颤,这下筷子也险些掉了,忙不迭的抓稳,将其放在了桌上。

杜晓不屑的哼了一声,又笑:“是啊,我想你哇,想你有没有又在相亲时把咖啡喷到别人胸口!”

顾亦北那种骚包男居然会住这样有文化底蕴的房子……

杜晓觉得她真不该期盼一个学医的男人,在对语言和眼神的理解上,有什么深刻的造诣。

“不好意思,”阳春微微一笑,迎上来捧起杜晓的脸打量,“我给我正在探讨生意的老公和继子送了份水果,表达了一下我的关心,忽略了我的宝贝女儿真是抱歉。啧啧,怎么脸色那么差?还有黑眼圈?昨天为你亲爱的妈咪——我的婚事兴奋的没睡好?”

不自觉想坐直身子抬眼去看看那间应该还亮着灯的窗户,最后却将已经抬起一半的上身重新落了回去,接起来,出口才觉嗓音喑哑:“怎么了?”

“你不喜欢你爸妈离婚,不喜欢他们各自婚娶……”顾亦北乌黑的瞳仁晦暗不明,影影幢幢,缓缓呷下一口啤酒后说。

杜晓一个怔愣,心跳于一瞬间失节的快了两拍,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她用了点力,将手从顾亦北指间挣脱出来,收回到自己的身边,隔了片刻方冷冷问:“干嘛?”

“不为什么,我高兴。”阳春笑着从自己手指上抬眼,温柔却又不容反抗的看向杜晓。

杜晓听的直磨牙,“你觉得这话当着我说合适么?我跟我妈像姐妹?你不当着她表扬她年轻,反而在我面前暗指我显老是吧?”

安静了好一阵子,直到快到她租的小房子前,他突然开口问:“段家老二有什么好的?”

这时,雨势虽然减小,却还淅淅沥沥的下着,算是出行不便。可路迟十分开眼的先给杜晓了个短信,说有司机接送,让她不用担心。

杜晓卖她爹的面子,也不再继续说,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听他爹关心她在那边的生活:“那边有人欺负你么?”

“没啊,就算有,与以前某些人给的欺负比起来又算什么?”杜晓笑眯眯的答。

在宋婉跳脚之前,杜远就无奈的咳着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夹枪带棒的,我相信也没人敢欺负你。”

“是啊,”杜晓面色不变的笑着应,“所以你就放心吧。”

杜远点点头,看了一眼一边不平的宋婉一眼,还是叹着气叮嘱杜晓:“也别跟你婉姨对着干了,你这段时间没回来,她每天都会关心你,担心你在那边生活的不好。”

宋婉会关心她活的好不好?是期盼她活的不好来安慰自己吧?虽然暗自腹诽,杜晓却很温顺的说,“嗯,我知道的,我也就嘴上说说,婉姨对我怎样,我心里清楚,她前段时间那么热心帮我张罗相亲,我一点一滴记得很明白。”记仇记的很明白╮╯_╰╭

杜远为杜晓难得的顺从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劝杜晓:“好了,看也看了,回去吧,我吊完水下午就出院了。”

“那我陪着你,而且这几天我想回家住住。”杜晓终于很顺口的提出了借宿的要求。她也没办法,当初路迟被顾亦南拐回家退了宿舍,她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里再在最后半年迎接一个陌生人,便跟着退了。

“什么?你要回来住?”杜远还没说话,宋婉就先焦急的问了出来,见几人都看着自己,脸上便挂上了担忧的表情,“晓晓你该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

“我就是想陪陪我爸,”杜晓笑着看她,又看看一边在她和宋婉吵架时总会郁闷的低头不语的杜骁,“而且小骁也说想我回去住陪他过周末,对吧,小骁?”

杜骁一呆,抬头看了杜晓一眼,不敢去看宋婉,然后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宋婉只能认了,杜远也点头,“好,就回来住几天。婉儿,你先带小骁回去吧,晓晓在这里陪我吊水就行了。”

宋婉酸酸的瞥了杜晓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带着小杜骁出了门。

病房中终于恢复安静,杜远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间或两声低咳。杜晓见他困顿的表情,也不打算出声打扰,便准备拿出笔记本改改论文。可就在她侧身的时候,杜远终于出声,问了她早有所料的问题:“你妈妈现在……快乐么?”

杜晓拉开包拉链的手停住,笑着对上杜远的视线:“快乐啊,就跟你当初二婚时一样。”

杜远闻言重重一震,眸中几种情绪交织变幻,惊讶、追悔、满足,最后里面的回忆也渐渐平寂,只余一点慨叹和无奈,只低低的喃喃,“她该忘了我的……”

杜晓也想阳春忘了,她如果再说下句话就能狠狠伤到杜远,诸如“女人总是对伤过她们的男人印象深刻的”……

可原谅她有些不忍她老爸病成这样还受这伤,留着上一句若有若无的讽刺就可以了,杜远有这样美好的误会只能证明他当时和宋婉结婚时也深深想着阳春……杜晓有些遗憾宋婉的提前退场了,这一巴掌要是当面狠狠扇到她脸上该多痛快?

8

面上不置可否的,杜晓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改论文。

时间哗哗哗的就这样流走,平静的让杜晓不敢相信。

当然不只是那个呆在杜远病房的下午,而包括后来的一整周。

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她爸家里改论文,工作越来越上手,为她指导论文的教授也挑不出她论文的缺陷了,离答辩时间越来越近,杜晓一面也没有见到顾亦北,而手机也是一片寂静。

他那天打电话时不是还一副决不放过她的样子么?杜晓很诧异。

可随着时间后移,杜晓的心却一点点寒下去,只因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担心顾亦北会对逃跑躲避的她死缠烂打,是因为她内心竟不知什么时候笃定认为顾亦北很在乎她。

因为在乎她,所以无法接受她在他们生关系后的第二天逃离。

她先为自己内心这个笃定的想法觉得好笑,她凭什么就那么很傻很天真的认为一个花花公子会对她上了心?

而这些天的寂静恰好认证了她这种猜想的准确性,她的确没有在那个人心上留下什么痕迹,她而他而言,一点都不特殊。

或许那天早上的暴怒追究只是因为觉得她率先逃跑不给他面子了?可后来想开了又觉得这再好不过,他也不用负担什么责任,也不用使什么手段,费什么口舌来摆脱她,多好?

杜晓越想越觉得可信,觉得可笑;不停揣测,不停抱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不停否决,不停的说果然如此……她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她果然是奇怪的,这难道不是应该正和她意?

越来越觉得自己精神失常的杜晓,在周日上午赖在床头,抓过手机屏幕一看时间,便丢在一边,随后又想抓过来干最近干的最傻的事——自己拨自己的号码,看有没有停机……指尖正烦躁不安的在倒扣着的手机背上滑动,铃声却突然响了,杜晓猛的抓起,一看屏幕又蔫了下来,接通后放到耳边:“迟迟啊,找我什么事?嗯,还没起呢……下午啊,下午可以呀。嗯,下午见!”

接完路迟的电话,杜晓翻身起来,开始收拾准备出门,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叫了杯摩卡,不安的等着路迟到来。

终于见到路迟走了进来,杜晓心底欢呼一声,站起身招呼她示意她自己坐在这里。

路迟见到她也是笑的开怀,走过来坐下,没有辜负杜晓期待的,一坐下来还没叫喝的就忙不迭切入她今天到来的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