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你知道吗，我曾经多么憎恨自己的懦弱。
拒告别总是那么轻易，从不计较后果。我记得我没有说再见，因为生活里，不是每一句再见都能换来下一次期会。这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懂得的道理。
玛“我有事想跟你说，如果你在忙，我就到外面等你。”我说。
“我想回s城看看，矢车菊快要开了吧……”我说。
卫生间的镜子开始氤氲，浮起一层雾气。我拿手抹开，在镜子里看到面无表情的自己。苍白，毫无生机。这张脸，如今自己都厌恶。我避开眼睛，不再看。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手臂上擦破了，往外渗着血。
李响走过来，轻轻拥我入怀。他总是在我无助的时候这样抱着我，用他自己的方式，给我安慰。
我回过神，拿手抹掉眼泪，换上微笑，转过身。
说是美工策划，但我的工作其实就是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可以呆在办公室里一个下午，什么事都不用做。翻看杂志，或者上网。
李响很显然是看出了我的这种不安，吃完饭，他就拉着我，以他有事为借口，向他的父母告别。
“莫言，你不用谢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他看着我，眼神温柔。
李响表情有些惊诧，母亲的死他是知道的，他早就调查过我的背景。我想他惊讶的是我说出这些话的神情和语气，我表现得太过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自己的母亲。
我和李响聊起了我的童年，他问起，说感兴趣。我总是很少谈论过去，因为感觉那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快乐抑或痛苦。
他的侧脸刚毅，线条明显。他认真开车的样子，很好看。
也许有一天，我会接受他，和他一起到另一个地方，过没有江和，没有阴影的生活。但不是现在。
他看着我，坚定而真挚。
我感觉到他的心意，不同于起初的简单试图占有。而是付出真心。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心疼。
外面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到玻璃上，出清脆的声音。我望着玻璃上氤氲起来的水汽，突然想起来绿萝还在窗台上，早上出来的时候忘了把窗户关上，它该淋坏了。想着我便起身，拎起外套就要回去。
李响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莫言，你不疼么？不累么？你受了伤，为什么还不能学聪明。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是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正打算叫出租回去，街角闪过一辆熟悉的保时捷。我下意识地背过身藏到旁边的建筑背后。
“什么时候做手术？”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粗俗不堪的自己，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来，是苏晴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和平餐厅。”她在那头温柔地说。
他勇敢得太脆弱。
“我在信里说来看你，你没有收到？我在你楼下等了你三天，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
说完我突然记起当初离开s城，兰姨送我到车站，我也是这样对她说。世事无常，一转眼就物是人非。我突然就害怕，这一次的道别，是否还会有下一次期会。想到这里，我放下包，走上前紧紧抱住文森特。
“傻孩子……”文森特拍我的头，像父亲一般的疼爱。
周围是同样昏昏欲睡的疲劳旅客。我清醒过来，反省梦境里的隐喻。残酷青春就如同白色素绢上，残剩的斑斑血迹。我们最终获得内心释然，能够把它们涂抹成一树自开自谢的桃花。
我在想，如果江和此刻出现，只要一句话，我立刻跟他走，去哪里都可以。全世界我都不要，只要他一句话，我便将一生都给他。
江和坐在地毯上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整个房间充满电子舞曲的嚣叫，似乎掩饰某种空洞。他看到我，表情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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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点滴。文森特没有回学校，在医院陪了我一天。给我买来稀饭，椰蓉蛋糕。
“你不觉得好笑？”他调查了我，知道我的底细，却永远不会相信我愿意为了江和做出任何事情。
“有人。”他突然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