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声一响,两个财神应声而动,两臂同时举起,膝盖不打弯,咚、咚……砸着地面向前跳。

“回家。”罗家老二冲关啸裂嘴露出了两排大龅牙。

关啸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不自在,好像……这湘西的冷风也在呼呼顺着车厢缝向里刮,自己对面……也是个老头哇……这事怎么想想真有点瘆人。

具体是哪一天,给关啸讲鬼故事的人已经记不清了。总之,是个冬天,西北风嗷嗷的,地上早就结满了冰。

慧远大师?关啸一点都不陌生,大师今年已经96岁,和师祖朱聪是一辈的人物,在国内佛界以影响力而论,能排在慧远大师前面的也就是西藏密宗的几位活佛。在北京的时候丁一没有少带他去慧远大师那里蹭斋饭――师傅就喜欢带关啸到和尚庙道士观里蹭吃蹭喝,按照师傅的说法,那才是纯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空气还清新。

“哦?”丁一眉毛微微一动:“我说呢,学贯古今融通中外,难怪这样厉害呢?那南巡世侄呢?”

当然,丁一并没有把祖业扔了,而是继续秉承朱老爷子的习惯,一日不过三。

鸡鸣狗盗这个成语说的就是北派早年一位掌门人投靠在齐国也就是今天山东地界孟尝门下的传奇故事,狗盗狗盗,这就是北盗这个词的来历;而南派历史上的有个掌门人叫6绩,年仅六岁,就曾经在四世三公壁垒森严的豪门,当着无数大家侠客的面上演过袖里乾坤的精妙手段。

作为贼门南派掌门人的收山弟子,关啸身手是相当好,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厮杀过,包括在日常工作的时候,关啸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丁一和大觉寺方丈教给他的那些武术,他就没有真正用过。再说,现在被刀架在脖子上,还被三个人按在墙上,身手再好,关啸也只能一闭眼等着脖子一凉。关啸知道,大脑只要缺氧15秒就陷入昏迷,过3o秒,就是脑死亡。

两三次呼吸间,那个身影又跳了回来,就在关啸鼻子底下站住了。

其实,他错了,师傅不姓祼,也不姓裸,而姓丁,名一,列车员一定曾经在铁路公安局下的文件上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名字,大名鼎鼎的丁一。

但是,因为有了眼前这四个奇怪到极点的人,就让关啸感觉到很不对劲……甚至他在整个车厢里嗅到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作为贼中之贼,关啸随即应变能力非常强,看老和尚说话颇为复古,马上开始咬文嚼字:“哦,不知道大师找罗家两位大哥有何指教?”

老和尚脸上呵呵干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一点红色:“没什么,没什么,老衲还有事,不多聊,这里别过。”

说完,这老和尚竟然施施然从大门溜了出去。

“大师,您怎么称呼?”关啸追到门口喊了一声,结果,眼前的情形把他吓了一跳――就这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那个看上去垂垂老朽的垃塌和尚竟然已经飘然在百米以外,脚尖一点地,人就顺着草丛飘出去数十米……估计他也没有听到关啸的问话,三闪两跳消失在山坳里。

“这大师是怎么回事?”关啸挺纳闷,受师傅的影响,他对真正的出家人一向客气的很。

“大师?哼……”罗家老三年轻气盛,鼻子里吭了一声:“这老和尚可是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以前湘西也没有这号人物,五六年前,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今天去这家化缘,明天去那家消灾,年初,这老和尚跑到我们家门口非要说我家流年不利,有血光之灾,要我爹交3o万给他,破财消灾,最后我爹被讹得不行了,给一万现金打了。这哪里是是什么出家人,简直就是个大骗子!”

关啸眉头微微皱了皱:“嗯……我不知道这位大师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他肯定是一位真正的出家人,而并非你所说的那种佛道两门的败类。”

“是么?”罗家老三将信将疑:“半年前,我和我哥去河南最大的寺庙拜山门,你看人家那气派,一个个都是有道高僧,那象这个老和尚,身上破破烂烂,当和尚当到这份上,也算是窝囊到家了。”

“哦,是这个原因。”关啸脸上的神色更加郑重起来:“事实完全相反,你说的那些才是欺世盗名之徒。”

“为什么?”罗家老二也瞪大了眼睛。

“出家人尤其是佛教出家人修行的是什么?佛祖释加摩尼佛本是王子,如果讲究奢华,大概没有比他条件更好的了,但是,佛祖正是因为放弃王族华贵的生活,历经艰辛清苦修行才得以觉悟,因此,佛门中最讲究的清苦而字。就以纳衣举例,比丘四依止中明确说‘尽兴寿著粪扫衣’,哦,还有一句“尽兴寿树下常坐”……”

“粪扫衣是什么?”罗家老三一对小眼睛灼灼闪亮,充满了求知的欲望,打断了关啸的话。

“在《大乘义章》里对于粪扫衣有这样的定义:‘粪扫衣,所谓火烧、牛嚼、鼠啮、死人衣等。势同粪扫,名粪扫衣。’佛陀认为,出家人不应穿着好衣服,‘若求好意,生恼致罪,费功废道。’佛门戒律还规定,纳衣不得为五正色和五间色,只能是铜色、泥皂、木兰三坏色。真正的佛门弟子,即使遇到了信徒施舍整匹的新布料,也必须用树叶或者泥水污染后,而且,应该裁剪成梯田小块重新缝补成衣。所以,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大师,一举一动,包括用齿枝净齿都是佛门弟子的必修。请两位以后再见到这位大师一定客气一些。”

哦?罗家两兄弟恍然大悟,心底多少有些惭愧,一开始,他们两个还有些看不起这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世兄,言语里的客气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师父和师祖,现在看起来,难怪最近这些年来贼门的名头越来越大,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竟然也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而这个少年的文化程度竟然不过是中小。

“齿枝是什么?”罗改革连忙问了一句。

“其实我懂得也不多。”小家伙关啸还谦虚上了:“在佛门中,苦修行也讲究个人卫生,用特定的树枝――不是随便什么都行,通过咀嚼的方式,净齿净口,对于我们而言就是刷牙。当然,净齿的时候,也忌讳当着别人的面,所以刚才那位大师见到我们后连忙转身吐掉。”

三个人吃了饭回到房间又是一顿神砍,罗家两兄弟长年在外面跑来跑去胜在见多识广,而关啸小家伙守着北大、清华等名牌大学几十个老教授做后盾只能用博古通今四个字来形容,其中几个老教授还是罗家两兄弟老师的老师,互相之间刚好取长补短,加上关啸人小鬼大极会说话,三个小字辈竟然也越聊越开心。

正聊着,咚、咚、咚、咚……突然有人砸房门。

三个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罗家兄弟,脸当时就红了,刚才还和关啸吹牛:“到了湘西这地头,就是到了家,恁谁都得给三分薄面。”这马上就有人来砸门,可真是给足了天大的面子。

老三南巡腾地就跳了起来,风一样拉开房门冲外面一瞪眼就要骂人,想不到,外面站得竟然是那个4o多岁的大姐,一脸慌张:“两位罗大哥,你们……那个……尸……财神,快回避回避,山下来了公安了,都不认识,看车牌号是省城的,正向这里来呢。”

啊?罗家两兄弟也是一愣。公安?这小招待所一年四季除了附近的牛马商人,根本见不到其他人,怎么把公安给招来了?不过,两兄弟还是一点都没敢大意,连忙跑到院子里,把两尊财神招呼到屋子里,开始让财神钻到床下,想了想觉得不妥当,又指挥财神上床,把大被子盖上。

那服务员大姐满头大汗看着这边忙活完,连忙跑到院子门口张望。

罗南巡脸皮薄,觉得自己刚才大话闪着舌头了,紧着在一边向小关啸解释:“嘿……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咱是江湖人士,最头大的就是这衙门里的人,能躲着就躲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招惹他们。”

“了解,了解。”关啸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这话还用和他说,他是干什么的?贼……天下大概没有比贼更怵公安的了。虽然在北京和一大堆警察称兄道弟地,不过,到了外地,关啸还真是有点惧。

没几分钟,在屋子里就能听到远处传来崴啦崴啦崴啦的警笛声,这声要多恶心就多恶心,什么叫崴啦崴啦……

“你没带什么其他东西吧?”屋子里气氛比较压抑,三个小一辈的江湖人士同时向对方问。

接着,三个人又同时摇摇头,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