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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程述满身风雨风尘仆仆出现在我面前,冲我笑道,“我回来了,结衣。”

我甜笑,“回来就好,人家等你好久了。”

程述笑问,“等我做什么?”

我忸怩半晌儿,一发狠,咬牙便道,“等你娶我!”复又脸红如火烧。

之后我们便欢天喜地到民政局注册登记,接着补办婚礼。

我穿着一身白纱,而满身阳光的程述在花廊尽头等我。

我妈握住我的手,边擦眼泪边叮嘱我,“结衣,嫁过去以后可不能像以前那样睡懒觉,学勤快些,帮婆婆做点家务活,知道吗?”

我看着她的脸,发现她鬓边已出现丝丝缕缕的白发,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妈,我一定会做好……”

“也不能天天埋在屋子里打dotA,记得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知道吗?”

程述一脸急色走过来,牵着我妈的手,“您放心,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她做家务。”

“敢不做家务?老娘白白抚养你二十八年,图什么?!”这时宛如一声惊雷,一个大嗓门生生把我从梦里炸醒。

“你是猪啊?天天没事就知道睡睡睡!已经中午十一点了还睡!老娘打十几通电话你都不接,你睡死算了!”

晴天霹雳!我妈来了!

我掀起被子弹簧似的跳下床,顾不上穿鞋,一溜烟跑到洗手间,拿起牙刷,挤上牙膏便往嘴里塞。

我妈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来倚着墙,冲我道,“现在知道勤快了?老娘不在,你是不是每个周末都用来和周公约会?”

我心里不禁哀嚎一声,真被她猜中了,可若是从实招来一定换来鄙视、蔑视、唾弃外加一顿狠骂,于是我赶紧摇头,满嘴泡沫,口齿不清地说,“没有!”

我妈却皱着眉,泪流不止。

我特佩服我妈这一点就是眼泪就像水龙头似的收放自如。

此刻,我妈满脸泪水,“我对不起你爸爸,我没能供养你上完大学,我没能力给你找份体面工作,我也没给你找个好婆家,这都是我的错!”

我愣了愣,瞪她一眼,吐出满嘴泡沫,“您有什么事直说!”

我妈收了眼泪,慢条斯理从包中拿出一张名片,放到洗手台上,“人给你找好了,条件不比程述差,你去见一面。”

我用眼神哀求她,“我非得去吗?程述明天就回来了,您要抱外孙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我妈重又恢复泼妇做派,掐腰道,“你以为程述真喜欢你啊?他要是喜欢你会眼看你家境落魄不搭手帮忙?他要是喜欢你会让你白白等他五年连个屁都不放?!看看你这副熊样,老娘真想把你重新塞回肚子里再造!”

我心想爸爸出事时程述才二十岁不到,哪有遮天权利抹得了爸爸的罪业?

我妈对我讲,“对方是你爸以前上司的儿子,我们得罪不起,不管你乐不乐意,都要给老娘去见一见,应承应承。”

我点头答应,“我去。”

其实妈妈根本不用拐弯抹角说那么多,最初拿爸爸镇压我时目的便达到了。

这世界上我最爱的男人除了程述,就是我那个“聪明绝顶”大腹便便却爱我胜过爱生命的老爸。

老爸说,“要不听话的龟儿子有什么用?闺女多漂亮多可爱,我们家结衣长得比那些个电视剧里的童星好看多了。我们家结衣才不像那些童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老爸说,“结衣,乖啊,咱不在外面吃,菜里都有味精,对身体不好,咱回家,让爸爸做饭给你,好不好?”

老爸说,“结衣,这次数学你考一百分,爸爸奖励你个钻石项链。”

老爸说,“看,这个钻石是不是比你妈那个更大更漂亮?乖女儿,喜不喜欢?”

老爸说,“哪里贵了?好看就成,你管价格做什么?打包回去!”

老爸说,“结衣,过年这鬼天气太冷了,爸爸带你去夏威夷怎样?”

老爸说,“结衣啊,你喜欢爸爸多一点,还是喜欢程述多一点?”

老爸说,“程述不理你?!哼,他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

老爸说,“啊?你喜欢他?要他做你相公?”

我知道爸爸可能不是个好官,但他绝对称得上是个好父亲,别的父亲教训子女都是一脸严肃或体罚或责骂,总是摆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教育子女,容不得子女反对和质疑,可我爸爸不是这样,他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即使我那时很小,失手摔坏他收藏的心爱古玉,他也是蹲下身视线和我齐平,心平气和,笑着哄我说“没事啊没事,结衣,碎碎平安嘛。”

稍微长大一点,作为女孩子的我更注重外表,爸爸总会不厌其烦带着我去逛商厦,给我买漂亮又昂贵的公主裙。爸爸总是细心地呵护我,不肯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下一丁点面子,不肯让同学们将我比下去,对我也是有求必应。

爸爸说,“结衣,你喜欢什么人都没关系,是不是白马王子也不重要。若是他很穷,爸爸就把他捧起来,若是他家境不错,爸爸就为他锦上添花。”

这家咖啡厅爸爸经常带我来玩,厅内除了长长的吧台,目下皆是柔软舒适的沙发,吊顶的巨大水晶灯将厅内每个角落照得透亮。

我看着对面坐着的人,陌生的面孔却一身笔挺的军装。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张脸,五官柔和眉目如画这些词对我来说太过俗气,我不懂得古诗词,但脑海中无端地跳出“风雨潇潇,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风雨如晦,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一身的军绿色,里面是淡绿的衬衣,肩章上的军衔将肩线衬得分外立体,毫无褶皱的清爽长裤下面是软底漆皮鞋,双腿修长,坐在那儿像一尊雕塑,可他的五官更让人感到惊艳,鼻子挺拔有点像欧洲人,却打理着清爽干练的黑发,一双黑眼睛漂亮又温柔。确实比程述更好看。

他微扬着眉,笑说,“你好,结衣。”

我听何砚说过,相亲场上的男人们大多是歪瓜裂枣,余下的小部分便是心理变态。可观察眼前的男人许久,我也找不出任何问题。所以我难以置信,“请问你是容铮?”

他点头,笑容风轻云淡,“是的,容铮。”

人如其名,看着就赏心悦目,我立刻放松紧绷的神经,“真搞不懂,你条件这么优秀怎么会来相亲?”

他莞尔,“你呢?你不是也一样。”

我撇嘴,“我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