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小筑的影卫几乎倾巢而出去追顾城风,留守的人并不多,所幸,那些侍卫拼命厮守,阻挡一群黑衣人侵入凰宫。

见顾城风依旧不语,贺锦年用力一挣,却被他抱得更紧,她抿着唇面色如水,冷冷地,孤寂的,周身带着冰雪覆盖的冷静与坚强,“顾城风,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快带我去最近的兵器店,我现在需要一把弓箭!”

她带着他很快来到昊王府的门前,此时华灯初上,昊王府的偏门热闹非凡,七八个着统一服饰的龟奴身披彩带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侧门两边亮了数十盏灯,每一盏都醒目地写着:兰桂坊。

贺锦年慵懒地一手撑着下巴,闭着眼聆听着六月的演奏,她并不通音律,唯一的感觉就是六月把节奏掌握得极准,与雨落芭蕉、水击瓦片的声音融合在了一处,明明是一个单调的玉石碰撞之声,硬生生给六月合奏交响乐的效果。

她不放心,担心玩过头了,若给星妃娘娘知道,届时素以惧内闻名的昊王肯定把一切赖在秦邵臻的头上,星妃娘娘是苍月国出名的辣妹子,恐怕闹起来连秦邵臻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便偷偷地想去探个究竟,谁知道这昊王看似顽劣,脑子却极好使,事前就让人扮着自已和秦邵臻将她引开,最后这些人全部消失,而她在竟在小巷绕了一晚走不出来。

“难为你想得真周道,哎!”庆安神色一缓,又是一声长叹,径自走了到了长案边。

申剑国如此助他回国,一是只有借他之手,申剑国方能名正言顺的除去太子一党。其二,他被质于苍月近十年,在大魏无任何根基,这也是申剑国看中的地方,既使有一天,秦邵臻登基,但手中的皇权却会旁落至申氏一族。

后来,在顾城风登基后,如破竹般横扫天下,很快就拿下大齐和大燕等附属国,最后攻向了大魏,肖晏尘却在最关健的时刻率领苍月边关十万的大军投向大魏,这相当于暂时阻止了苍月的脚步,两军交战了数个月后,申钥儿清醒了,以申苏锦的名义赴了战场。

叶明飞的动作很快,只有半盏茶时,就奉上一只桃木盒。

敛了情绪,庆安又恢复素日的当机立断,“两个把这里弄干净,其它的去厨房、药房准备,需要什么也不用本公主吩咐,你们侍候了这么久,若连这点眼劲也没有,本公主今儿就揭了你们的皮!”

“公主殿下呢?”贺锦年时而看天上太阳的方位,时而左右看着四周的路,强行在脑中描绘下一张地图。

当他狠狠推开那紧闭的舱门时,尽管小小的船舱中无一丝的光亮,但他是练武之人,目视有过人之处,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六月和申钥儿!

是顾铃兰,她眸光泛着红从顾城亦的身后站了出来,在顾城风的颔下,缓缓地走到顾城风的身边。

“皇嫂,我不热,再说王兄也快到了!”顾铃兰不以为意,眸光却有些担心地看了身旁韩昭卿一眼。

申皓儿呆呆地“啊”了一声,看到四周几个衙役偷偷地忍着笑,象是被狂蜂蜇了一般惊跳起,苍白的脸倏地爬上两抹怪异的红,双臂紧紧环住胸前,忙不迭地叫,“我,我衣服!”

申剑国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儿来苍月涉险。

所以,每个时辰都有人轮夜,如果她这里有异动,不可能不惊动他们,那些人全是他的父亲申剑国一手挑选出来,身经百战!

贺锦年却是置若罔闻,拿着纸条的手抖得历害,申钥儿于她不是一个名字,申苏锦的存在于她更不是一件历史,而是她一点一点经历过的。

“六月,你不可以食言!”她微微喘了口气,抑住胸口的翻滚,“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其实今日也不必担心会再吐血,她的身体已近干涸,已无血可吐了。

贺锦年虽特意选在了人少的清晨来到昊王府,但还是被眼前的繁荣给惊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城风的思绪从往事中抽回,窗外的月色依然浓重。他站起身,将她抱起,带到了自已的寝房。

楼阁下,许悠幽抬紧紧盯着那三层那两扇紧闭的朱门,眸中依然缠绵着倦恋,舍不得离去,她耐心地等着,等着少主子出来,期翼着传唤她侍寝!

门外候的两名丫环听到寝居里有了动静,急忙进来侍候。

“不用担心,申钥儿在苍月五年,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了血腥,到时候你含沙射影地在你母亲面前说几句,让她误以为是你六哥替了申钥儿背了黑锅便是!”

她等着幸福来临时,可现在,却亲耳听到,申钥儿私自将自已许配给秦邵臻。

颜墨璃进了申皓儿的闺房,寝居熏燃薄荷清香,让人闻了通体透着清凉的气息。颜墨璃心中冷笑,她知道申皓儿不喜这种香气,她喜的是玉兰花香,可她马上要代替申钥儿去大魏了,所以,她连自已的习惯也得摒弃。

颜墨璃来到大魏后,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大魏重男风。

但同时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少主子看来是不知情,他并不知道世人眼中的“申苏锦”事实上是申钥儿。

他解下了最后一层的白纱,她看到他的弯翘的羽睫在抖动中一点一点地展开,睁开时,那是一双美到惊心动魄的桃花眸,眸内的水光如秋水般一点一点地在敛聚……她从他的眸里,看到自已惊艳的表情,而同时,也看到他在看着她——

他爱她么?为何她感受不到?如果不爱,缘何如此无法无天的纵容她?

凤繁星站起身,遥指着前面一堆的白银,眸光缓缓从梦依伊身后的一群姑娘的脸上一张张的掠过,“这里有一百万两现银,是刚从钱庄里提出来!只要哪个姑娘愿意到本王妃的昊王府,愿呆满三年,就可以领走两千两银子。如果有契约在身,尚未到期的,也无事,领银一千五百两,违约金本王妃来出!”

凤繁星瞧了几眼梦依伊身后的姑娘,声音柔柔地,“听说这楼里的姑娘都是自由之身,既使有契约在身,也只需缴了违约金就可自行离去?请问梦掌柜,可有这事?”

贺锦年的心微微一恸,难道是背后操纵者的目的是针对六月?

“那……那水没,没有倒掉,很……很脏的,我……我抬不动!”他的口气有些急,说到后面时,已经有些哭音。

“你是说——”梦依伊到抽一口冷气,紧张到忘却了呼吸,一道想法倏忽划过脑海,想理清时,脑子里却乱得象一团的麻,没有丝毫头绪。

当然,这里也有不少心甘情愿身侍男人,她们除了美貌无它擅长,只能趁着青春年少多挣点银子。

意外地,六月一点也没有惊惶失措的表现,他抬起眸,眸光如初生婴儿般纯净,在眨眼间,微微颤动,瞳孔中似有流华绮散,绻出的竟是层层的信赖。

就是这样一家有雄厚背景的伶人倌依然不敢公然拍卖六月,显然,六月也不是普通豪门仕家的公子,很可能出生于苍月显赫之门。

到了第四日下午,她穿了一身很寻常的青色袍子,带一百两银子,去燕京城外的马市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自已驾着车就去缜远侯府找肖妥尘。

常年的潮湿,地上很湿滑,她放慢脚步走过去。

她救他,希望他能活下来,甚至强大起来,有一天,亲自把自已受的苦还给伤害他的亲人!她希望这个对面死亡时还没高高挺起脊背的男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同类!

而贺锦钰却玩得正兴,嘴里一边吆喝着,一边狠狠地抽着那少年。

刀,可以杀人!

贺锦年端持有度地朝着林皇后一揖,谨声道,“皇后娘娘,锦年告退!”

“通传的人路上耽搁了些,幸好贺公子来得及时!”到了寝宫门口,小太监止步,朝着贺锦年微微躬身,“贺公子,您请进,皇后已久候多时了!”

从皇家闱场回来,只有她一人回到贺府,庆安公主带着贺锦钰去她的公主府,她想,过了今晚,庆安公主知道自已完全被她的假相所蒙骗,一定会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置她于死地!

此时,尽管顾宝嵌看上去如此的悲惨,而他脑中唯有“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待现到严重时,已不得不以敲骨的方式重新接续,最后的结果,就是让贺锦钰终身致残。

贺锦钰马上转朝着身后的众人大声问,“我选我的兄长为对手,你们有意见么?”声音明显稚嫩,却中气十足!

而贺锦年的光环又压在她的儿子贺锦钰的身上,让她常常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岁月流走中,这种厌憎缓缓地化成了一种毒,渗入她的皮囊,流进她的血液,啃噬着她的骨头。

她的双眸亦紧紧地凝视着他,这男子年仅二十,却没有一丝的年少稚气,他周身风彩逼人,无限的风华象是历经千年的沉酿从骨子里透出来,若是与这样的男子天天朝夕相伴,只怕谁也守护不了自已的心。

他的身边,将来会有很多优秀的女子前赴后继,第一个,就是苍月第一美人韩昭卿!

还好,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