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坐起来,又了会儿呆才醒过盹儿来,看她跟见了鬼似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禁大姐大上身,一拍胸脯道:“别怕,有我呢!”

我脚上疼,心里气,自然嘴里就没有好话,“锦大将军,我跟你有仇啊?我是烧了你房子了,还是挖了你家祖坟了?你几次三番恨不得我死!你弄死我就跟碾死个蚂蚁似的,有成就感吗?再说,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就是个最底层的小宫婢,我只想着老老实实混几年,熬到出宫,我跟你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干什么总看我不顺眼?”

冷不丁后腰被人踹了一脚。这是谁呀?我扭头之际,劈头盖脸地落下一堆棉衣,我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就身子一歪从台阶上骨碌下去了,那可是七、八阶的台阶,慌乱中,我本能地双手抱头。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台阶下面的石板地上呻吟了,浑身都疼,一时也不知道伤了哪里。

心中有针刺一样的痛,我看着一身宫装,天仙化人的江映雪,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他是一个侍妾都没有,却不是为我而守候。”

长风面露羞愧,难堪地看了江映雪一眼,“是臣弟弄巧成拙,幸亏皇嫂昨日出言搭救,臣弟感激不尽。”

我其实一直等着她问呢,可是乍一听到,还是有些心惊,“回禀娘娘,几个月前,奴婢误入慎行司的天牢,偶遇端清王。”

这种喜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驻扎在我心底,悄悄的生了根,了芽。也许是在香玉楼的莹贞阁第一次看到他秀美的容颜;也许是在莲池边他为我撑起竹伞挡住淅沥的秋雨;也许是夜幕中,他沐浴着月光等我到来;也许是他无意的那一句“若溪,跟我走。”拨动了我的心弦;或者更早,在天牢里的时候,他温暖的怀抱就让我流连忘返,不知归途。

天啊,原来宫中处处是锦夜的眼线,保不定这凤仪宫中就有卧底呢。长风也脸色白,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微抿。我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他又要跳出来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我不用想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对我一见倾心,忍不住夜半私会之类的,太没有创意了。可是即便他贵为王爷,私会宫女也是有悖纲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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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小心翼翼地将托盘端进去,在众人跟前身子僵直地跪下,眼都没敢抬,倒不是因为紧张,我就是一直盯着托盘,怕我毛手毛脚地将壶摔了。口中恭敬道:“奴婢溪儿,请皇上、皇后娘娘和端清王进茶。”

他思量着说道:“倒是好计谋,只是若没有前些天你救皇兄一事,倒可一试。可是你刚救过落水的皇兄,我又落水了,你又救了我,恐怕别人会起疑心的。”

看着我一会儿乐不可支,一会儿又哭丧着脸,忽悲忽喜、瞬息万变的面部表情,他轻轻地解释,“到我府中,不会有人欺负你,我可以认你做义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一通叽里呱啦地讲个不停,他安静地听着,等我好容易停住,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若溪,又见到你,听到你讲话,真好!”

他看着我,目光澄澈如秋水,“你的话,我从来都是听的。”

难得我也有说对他心思的时候,心中很欣慰。这回可以放我走了吧!“那个……锦……大将军,我,啊不,是奴婢,还得去内务府取茶叶呢,您先忙着,奴婢告退了。”

早有宫女搬了凳子来,那红衣人并未起身。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吃一惊,是锦夜。我不吃惊于他在这儿,他是总管太监,皇上落水,他理应前来。我吃惊得是他自称为“臣”,而不是“奴才”,皇上也称他为“爱卿”,还赐座给他。差点儿忘了,人家现在是大将军,果真比公公体面多了。

而此刻,我一跃而下,却没有踩到池底,很是慌乱。水还挺凉的,一股寒意瞬间将我裹住,让我手脚僵直,差点儿抽筋儿。我略微调整一下,先将自己的身体在水面展开,然后笨拙地向他游去。还好,没游几下就到了他身前,我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将他的头拖出水面,他被水呛得咳嗽起来,本能地抓住我的手臂,我被他拽得也浸入水中,呛了口水。我挣扎着捣了他一拳,我是想打晕他来着,水中救人就怕被反拖入水中。可是很遗憾,我在岸上也没本事将一个男人打晕,更别提在水中了。

这一天大清早小宫女翠喜过来叫我,“溪儿姐姐,内务府说今年进贡的秋茶到了,烦劳姐姐去内务府领一下。”

当然以我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作风,我也不能去那个受苦受累的地方。我就想找个安逸的,不用受累的,不干什么活的,不用天天跟主子嫔妃们跪拜的,自己有个小天地的……若干条件的地方(有这样的好地方吗?只能当皇上了!),就这么一眯,毫不起眼,不引人瞩目,再伺机寻找逃出去的机会(还逃?那当然,我是贼心不死!真在这儿窝十来年?连个正经的男性都遇不着几个,苦闷!)

第一天下来,我数了数,我身上有十八道檩子,数还挺吉利。这还是有的姑姑顾及我是锦夜特意嘱咐过的,下手已经是轻了。不然我还真是得成斑马。

那天,我远远地看见他向我走过来,玉树临风,神姿高彻,心中不禁涌起异样的情愫。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狼狈落魄的小太监了,现在的我手握大权,朝中的官员,宫中的妃嫔都忙不迭地跑到我跟前献媚。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呆看着她,想叫她别哭了却不知如何劝她。心中只想着,我再也不会欺负她。

锦夜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我被卡在他和门框之间,出也出不去,退也退不回来,心中害怕,起抖来。

“包子我没吃,退给你了,凭什么付钱?”

城里看来是混不下去了,还是该走农村路线!乡下瓜果菜地颇多,不至于饿肚子。可是我已经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饥饿的感觉,已经不是腹中空空如也或是前胸贴后背可以形容的了,真的是一种疼,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全身,抽搐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我看见别人嘴在动,都有以泪洗面的冲动。

不过,好在他还真不算太重,我搂着他腰的手能感到他其实挺瘦的,我都能摸到他的肋骨,硌着我的手。

敲罄的那人拦下,“我家主人想带桑妮姑娘走。”

众人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