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4,缺什么?”十八支忽然在下边对我开口了。

那就是——这些话,十八支不只是说给我和半截人听的!还有当时在场的另外的人,只是他们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罢了。如此一来,这事情就很值得寻味了……先,十八支到最后明显有话未挑明,尤其是情势一旦失控,后果将会怎样,可明显他又是知道答案的,那么现在探讨他为何没说就已经不是关键了。关键在于他说给谁听,而听了的人又会做出什么反应?有两种情况:一、听的人和我一样,也不知道答案,那他就会产生求解的心理?这是很自然而然的。那么,这种求解心理又会导致他去做什么呢?答案很明了,一般来说在有解谜者在场的情况下,他的本能反应都会是追随解谜者,因为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快最直接的一条途径,当然前提是这个问题要对他十分重要。二、听的人和十八支一样,他们都知道结果,那么十八支这句话,就要引申为另一种意义了,这意义内又包含了两个层面:一、大家是同道中人,那接下来就要相互照应,至少不要内部起火。二、大家是敌非友,那这一说就又可以理解成一种变相的警告了。警告他们知道此事的不止有他们,还有我们,而十八支既然敢说出来,我想他就有一定的把握与对方相抗衡。

十八支根本不给我再多思考的余地,就直逼着我的眼睛,道:“十八,你对旱魃究竟了解多少?”

半截人没出声,只打了个手势。

“笑脸不是你自己想画的?”十八支问这话时明显带了一丝惊讶与质疑。

十八支指了指嘴,示意我自己管住,而后松开了我,起身朝炕沿处探去……

我和十八支这会儿也到了近前,那男人见到我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同时我们也在打量他,只见他穿着土灰色的藏服,脸色也泛着层土灰,年龄估摸四十多岁,脸上满布庄稼汉该有的风霜,头蓬乱,像是好久没洗过了,不过深山里的人差不多都这样。

“民间多有异人,遇御兽者不足为奇,最浅陋的就是耍猴,其次是做驯兽表演的,但真正的御兽师是从各种生物的习性、喜恶入手,像你现在看到的,这些纸上其实是被涂抹了一种东西,会散出蚁类喜欢的气味,而刚才我和你看的那张纸,燃烧时可以出更强的气味,所以蚁群才会寻味而来。”

“有什么叮了我一下,最开始我以为是爬虫,可很快失就去了知觉。”

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让我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背影,对着火坐着,我懵懵愣愣地坐起来,只见这是间小屋,土坯结构,火光照耀下一目了然,什么摆设都没有(除了那口鬼气森森的墨绿棺材),窗棱子上挂满的蜘蛛网证明这地方已久未有人来过了。胸口处又突来一阵灼痛,我的手不自觉摸去,一碰到就嘶了一声,那身影也闻声回过头来,是十八支。他快靠过来扶住了我,什么都没说,表情依旧冰冷,但将我身上盖着的衣服给我向上拉了拉,看样式像是他的外套。他的手在我前额摸了一下,顺带着拂去了我脑门上的乱,片刻后道:“没事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凝,片刻后十八支的伞突然抵在我脖子上,寒声道:“说,你到底是谁?”可我能是谁?我无非还是我!若非他们带我来,我连大壮被埋在这儿都不知道。

太阳的光晕晃过,我见他已把那墨绿色的棺木背在了身上,用一条深紫色的带子缚着。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神仙姐姐这时也一张双臂挡在了我身前,冲着祖宗脸大声喊道:“十八支,你在想什么?难道连十七二伯的死活都不顾了么?”

可我已经承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紧接着我眼前忽然一片白雾蔼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九尾妖狐!原来爷爷说的会掏心的九尾妖狐不是吓吓我的?

还好没有什么尸体了,环顾四周,只见有截木头,摇摇荡荡的飘在我眼前,这东西好,在水里浮力最大,看来接下来就得靠它了,于是我咬紧牙关划了几下够到它旁边,一把扶住它,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那婆娘好像忽然没了耐性,当着我的面忽然扯开衣扣,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正面对着她,接着又脱去了裤子,连裤衩也脱了,问我:“你说,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眼前一花,而后又豁然明朗,我竟然看到一只血红血红的狐狸,脖子处生了一圈白毛,三只尾巴在它身后优雅摇曳,它,这一刻竟美得让我失神。

“在……在”睡觉两字还未说出来,我的舌头就打结了,收去伞后的他面容太过让我惊恐,烛光在他的脸上跳动,我清晰地看到……库房正中间挂着的那张祖宗的画像……除了穿着不一样……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眼前。

我和十八支一同将脸转向老头。

老头看了看我们,有几分不怀好气地道:“我没什么特别的经历,只现了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显然对这个,十八支也产生了兴趣,脸上浮现了一丝少有的求解之色。

老头卡巴了几下眼睛,忽道:“我被反将一军,仓促之间什么都没带。”

什么意思?我困惑了。

但十八支好似听懂了他的话,起身道:“好,我们先回去。”随后扫了一眼半截人,忽然对我道:“去,把钥匙拿来。”

凭什么我去?我猛翻了个白眼,那个明显有巨毒。

可十八支还在瞪我。那老头就从旁插了一句,“九尾狐珠,百毒不侵,那尸如今也只有你碰得。”还有这一说?十八支的眼睛再次扫来,我不得不悻悻地走过去,还好没什么怪味儿,我情不自禁又向半截人脸上扫了一眼,下一秒慌忙别开了,让我害怕,却也让我心痛,视线向离主躯半尺远的距离扫去,那里有她的一只断臂,五指紧紧的蜷着,有一根银光色的断丝通出来,应该就是那把钥匙了。我慢慢靠过去,到近前了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去掰她的手指,一根、两根、第三根一掰开我就浑身一紧。

钥匙不见了!只有一根白般的断丝在那支愣着,我慌忙就把她余下的两指也掰开了,连手指丫都检查过了,可仍旧什么都没有。

十八支他们可能从我的动作上现了异常,我只觉背后一股凉风袭来,十八支就已经在我身旁了,对此他显然也大为吃惊。就这时,身后传来老头一声,“没关系,真的在我那里。”

因为我离十八支近,一瞬间就听到了他拳头握紧的咯咯响声,但片刻后他好似还是强自冷静了下来,转过身去冷盯着老头道:“刚才为什么不说?”

那老头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想看看真假是否真的有区别。”

十八支的拳头好像又紧了一紧,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后来我问过十八支才知道,真正的钥匙只有一把,是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材料制成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真的,别人复制过去也没用。而如何确定是真的,就是要用到他和半截人曾用过的“手指密语”。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你再谨慎细微,只要有心的人,终还是会破解出其中的奥秘。我又问他这把钥匙看起来如此重要,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他给了我一个让我极其震惊的答案,他说:“它只是看起来像一把钥匙……”至于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是用来做什么的,显然他不肯再说了,我也知道,他不想说的时候,任你怎么追问都没用。

当天晚上我们返回了地面,但不是从那个口子出去的,而是另外一个,也是因为这一次的返回,很多之前堆积起来的问题终于都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