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枉断肠。美人如花隔云端。”耳边又听见这个若有似无的吟唱声,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词伴随着凄婉的曲调在花园中显得狰狞凄凉。

我心中却越的奇怪,看她的表情是诚恳的,可她应该与德睿皇后是敌人啊……

“听不见本宫的话吗?那好,本宫再说一次,锦华殿是皇上赐给本宫的,有什么地方是本宫也去不了的?本宫现在要你们给我打开这个屋子!”

浓黑的丝垂落下来,迎福又顺了回去,在我头上盘上了一个大大的髻,再寻了一个玉簪子。只在自家宫里,自然是用不着那些华丽的妆点的。

“她该罚?”我瞪向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鈭谦,而是一个陌生的魔鬼:“当初是你毁掉了她的幸福,强娶入宫,而如今你竟然为了别的女人罚她?”

好不容易熬到用完膳,众人都识趣地趁早离开,安后早早地扶了秦太妃回宫休息,我躲在人群里,拖迟回宫的时间,我需要找到一个可以单独见到鈭谦的机会,我想问清楚他为何这般对待寄柔,对待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人。杜贵妃在人群内扫过一眼,状似无意地冷冷瞟了瞟我,那眼眸之中流转着警告与藐视。她是怕我还是怕寄柔分了她的宠爱?却又仗着自己的娘家势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女人啊,如此矛盾,说着不爱却在心里久久难以忘记。

关雎宫内的宫人们都迎着各位主子前往花厅进膳,杜贵妃和安后扶着秦太妃,马嫔粘在鈭谦身边。

“嘘”我对她做个噤声的动作,若是以前的刘平萱,定是冲她们大吼而去,就像从前在兖州,年轻尚轻,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自己,总是觉得委屈,难以接受,便每每呵斥。结果呢?说自己的人却越来越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风吟说,她们今日诋毁于我,他日必定会有人诋毁于她们,我又何必去计较呢。

众人脸上有的好奇,有的鄙夷,有的不屑,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故做高傲……

临近傍晚,院子里浮出一层淡淡的雾,若我能消失在这雾中,不再烦恼世间所有的事,该是怎样的一处极乐之地。

我跪着院子外的石板地上,不住地向他们祈求着,不要把我嫁到文府,即使我名节尽毁,我宁愿留在府里帮忙打点生意。文府老爷且不说死了几任的填房,还有四房妾室,更是年长我数倍。

我信步走到几案边上,边仔细地看着桌上的画,边回答道:“姐姐是躲你这里来了。”

我,注定是会让她们都失望了。

我咬紧唇,当初他不辞而别,二个月后却是宣寄柔入宫的圣旨,爹娘高兴地合不拢嘴,而我只能躲在梅姨的柴房里偷偷哭泣。??????????兖州城内人人都欢天喜地,早前有高僧曾预言兖州会出两位皇后,先德睿皇后正是兖州人,故现在出了位刘妃,指不定就是应证高僧预言的。明明是我先认识了他,明明是我救了他,明明是我对他情根深种,明明是我……

他却不为所动地继续擦拭着灵位,脸上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哀伤表情。他用衣袖为它反复擦拭着,终于等到他自己认可的时候才放回原位。

“是德睿皇后的灵位。”好半响他才开口,我跟着点点头,目光落在案台上,锦华殿内竟然还有私设的灵位,这才在宫里可是大不韪之罪。

“你不用感到害怕,这个灵堂是先帝为她设的,在她死了之后。不过,宫里没什么人知道,所以最好不要传出去,让她在这里好好安息吧。”

“那迎福她们知道吗?”我想起迎福和顾嬷嬷她们曾经极力阻止我进入这里,就是说她们有可能是知道真相的,锦华殿的人都知道吗?只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永王摇了摇头,一向耀眼的桃花眼此刻也黯然失色,空洞得像在我旁边的人也是一缕幽魂。

“先帝为什么要给德睿皇后设这个灵堂,皇后不是病逝后就安置在帝陵的么?”先帝在德睿皇后死后再也没有离后,而自己薨之后也是和皇后合葬的,在皇后死之前为何还专门设置一个灵堂呢?

“因为皇后不是病死的!”他突然像狂的野兽,红了双眼,露出狠光,看向莫名的远方。这样的永王好可怕,我心里恐惧,便朝后悄悄退去。

“她不是病死的。”他又奇异地重复了这一句,我才注意到后面的这句才仿佛是对我说的,因为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昔的戏谑。

“你又逗我!”他嘴角极力想隐藏起一丝笑意,眼里也有嘲笑的痕迹,我又上当了!这人为何老没个正经!

“我懒得理你!”这个人真真假假的表情,总是搞不清楚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因为每一面都那么真实,看来就是用这些花招才赢得宫里众人宫女的喜爱。

我转身朝门外走去,已经出来多时,怕再不露面,迎福她们该到处寻我了。

“是真的。”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去。

烛火里的他,闪着红色的背景,又飘动着灰白的细纱,自己也是一袭银灰色的长衫,丝低垂,像是说书先生故事里的狐妖般,还带着一双能蛊惑人的桃花眼。

现在,这位狐妖先生对我说道:“灵堂是先帝为德睿皇后设置的,这个是真的。宫里没有多少人知道,包括锦华殿的人也都不知道,这个也是真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同外人提起,否则后果很难预料,你知道宫里的事情太多太杂,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判出个黑白来的。”

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嘘”,又消失在灰白色的细纱后,屋子里恢复了黑暗,只留下我一个人。

“啊……”我尖叫着睁开眼睛,周围不再是黑暗,而是迎福那张熟悉的脸。“我不是……”不是在小黑屋里的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抬头四处张望,熟悉的床帏,我分明就是在自己的寝殿内。

“你当然是在锦华殿了。”迎福不以为然地伺候我起身:“娘娘,您这一觉可算睡得久了,从昨天回来就一直睡到今早,害得奴婢还以为您得什么病,去找了御医来为您诊断,才知道您竟然只是睡着来了。”

“我……只是睡着了么?”我揉着头,缓缓起身。

“不过,”她突然故作神秘地贴在我的耳边说:“喜乐总管倒是来了一趟,带了许多的赐品,说是皇上听了御医的回复,还担心着您,下朝后就要过来看您。”

“什么?”鈭谦他要过来?我浇起水,扑在脸上,却对迎福这话吓了一跳。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打量着我:“娘娘今日要如何打扮呢?反正娘娘也是病了,不如少施脂粉,露出一份病美人的模样,定会让皇上心生怜意的。”

我挥挥头,衬着头思量:“皇上还有多久过来?”

迎福翘望了望天色,灰蒙蒙的有一丝亮:“快了吧,怕是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来了。”

“好,下去准备些吃食吧。”他来的倒正是时候,我正愁想个什么法子能见爹,问清楚我心中的疑惑。这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