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刚才的情况,白雾最初时对唐绯衣的靠近选择了退避,可后来不知何故又现出飞虫群,群起而猛攻唐绯衣,她眸光一动,轻扫了一下现在唐绯衣与界线之间的距离,已离那界线有一丈多远,再对比适才白雾退让的距离,也不过一丈左右,所以当唐绯衣退开一丈远后,那些躁动的飞虫群又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两人出了寨门,又绕上了来时的那条山路,慢步走到岔路口,转而踏上了另一条山路,山路一直走高,似乎她们正走在苗寨的侧上方,不过这条山路并不陡峭,两人走得还算顺利。

鼻尖遇上那微凉的肌肤,让她情不自禁地生起一种轻蹭的冲动,她如是想,也如是做了。

族长沉吟片刻,突然话锋一转:“两位年轻人,你们是阿凝的恩人,也就是我们寨子的朋友,欢迎你们到我们寨子里来。”接着他又用苗语说了几句,拦在寨门外的苗人青年都收起了木棒,而围观的苗人们也纷纷散开,各干各事去了。

唐绯衣在心中又给自己鼓劲了一通,索性猛地一把抱住了顾晚凉,低声道:“顾晚凉,我喜欢你。”声音虽轻,可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真挚与坚定。

唐绯衣不得不暂且压下满心想对顾晚凉说的话,先将阿凝扶到火堆边,半蹲着替她检查了一下扭伤的脚,见扭伤得并不严重,本来想帮阿凝揉一揉活一下血,却被阿凝羞涩地拒绝了。

他伸手想要去拉住阿凝的胳膊,被她轻巧地避开,不由脸色一僵,低声喝道:“我有哪里一点是胡说的,你未请示过金珠尼大人,就贸贸然带两个汉人回寨子里,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还是说你看上了这个小白脸,当真什么都不顾了?”

顾晚凉猛地咬住下唇,唇瓣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的神智恢复了稍许的清醒。为何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亲吻,是因为已经情难自禁了么?

顾晚凉也听闻过苗人重义,今日一见果真不假。一抹异样的光芒从她眼底一掠而过,她淡淡地说道:“二弟说的不错,阿凝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我与二弟还要赶去渡头,先在此告辞了。”

李长吉淫邪的目光一直纠缠在唐绯衣脸上,家丁们的调笑似乎正中他心意,那望向唐绯衣的目光变得更加露骨。

唐绯衣知道张老板是一片好心,可她们也只是去西市瞧上几眼,只要注意些不去招惹到苗人,应该是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的,于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事的张老板,我与大哥就是过去见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唯一可惜的,大概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能试探出顾晚凉的真实心意,看来她真得想个更绝妙的办法才行。

“姐姐,唐姑娘。”顾晚飞满脸欣喜地迎上前来,看来他在此处住了些时日,倒是比莫紫莜更像水云洞天的主人了,忍着笑说道,“你们一路赶来肯定累了,不如先进屋稍作休息,看莫姐姐的样子,应该还要同墨大哥好好沟通一会儿呢。”

不知为何,将这些念头从头至尾又想了一次,她心中隐约腾起一个感觉——孟浮生并非是杀害叶知秋的幕后主谋。

这个认知让唐绯衣的心情瞬间变得敞亮敞亮的,不仅变本加厉地注视着顾晚凉,嘴角还应景地咧开一抹微笑。

只是,等到夏暝色表白心意的那一刻,那道青色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雨帘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她无比熟悉的身影——是她自己。

过了良久,夏暝色与唐绯衣才取到了清水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人竟是跑到了阿轩平常打水的那个潭边去取水。

“呃……”唐绯衣张了张嘴,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吐出一个单音节来,不由懊恼地挠了挠头,总算是给她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个谁……墨敛冰没事了吧?”

夏暝色那清淡的目光让顾晚凉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她有任何的一个微动都会让那双眼睛瞧了去。她只是坐到床边,伸手将墨敛冰扶坐起来,动作停顿了一下,淡淡地回道:“我们需要清水,你能帮忙去取一些来?”

顾晚凉收回手,蹙眉道:“他体内真气涣散,若是不能及时将这些分散的真气引导回丹田,只怕不出三日他便会真气爆体而亡。”

顾晚凉闻言,轻巧地一跃来到唐绯衣身边,那地上果然有一连串的血迹,血迹尤新,应该是刚留下不久的,是有人负伤往那边逃去了,这人会不会是敛冰?

顾晚凉在半空中生生刹住身形,体内提起的真气一放,稳稳地落到地上,而那丝缎竟像长了眼睛似的,见顾晚凉落了地,丝缎也猛地往下一沉,方向不变地仍是冲着她的面门飞来。

韩云扬心中也起了纳闷,若说上官也傲慢不近人情,大可让下人出来将他们打走,不至于一言不。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木屋,门窗都是关闭着的,莫非上官也人不在屋内?“韩黄,你先进屋看看。”

静寂在房内漫延,只余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都已陷入周公之梦中。

“老人家,不必找了。”顾晚凉将碎银放在桌面上,看了唐绯衣一眼,起身往悦来客栈的方向走去,“我们走吧。”

“那我拭目以待。”韩云扬也伸出一只手来,与韩岩柯击掌立约,两只手掌在空中相碰,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唐绯衣不禁瞪大了眼睛。顾……顾晚凉?!她大半夜跑出来就是为了洗澡?!明知自己该转过身去,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她僵在原地,炙热的目光落在顾晚凉额间丝凝落的水珠上,水珠滑过她冰雪般清冷的眉眼,滑过挺直的秀鼻,接着又滑过如枫色染过的唇瓣。

“有人来了。”来人的武功深浅她听不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来人的轻功很高,方才她静心打坐时根本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声响,但才隔了那么一小会儿功夫,破庙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就像是有人凭空出现在破庙外,抬步往里面走来似的。

最后几步路,唐绯衣几乎是冲到她面前的,一股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顾晚凉有些不习惯,不着痕迹地挪后了一步,只见那人气还没有回顺,惶急慌忙地张口就说道:“你怎么……怎么跑那么快,我……我差一点就追不上了,幸好……幸好……”

莫紫莜见他脸上神色变幻,知道他守约等顾晚凉的心意已经动摇,加把劲催促道:“晚飞,你再犹豫下去,顾晚凉可要到了,到时候你想推都推不掉了,就等着和我徒儿日久生情吧。”

果然,顾晚凉感觉到有两道微弱的气流一左一右地朝她飞来,气流在空中划出起伏不定的弧线,很难掌握它下一步的动向,但她极目望去,空中却什么东西也看不到。

一时间,唐如瑟凝视着眼角眉梢染着喜色的唐绯衣,恍然间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这一趟她陪衣儿回唐家堡是她亲手在断送衣儿的幸福。

“这事……”唐绯衣着急地张口欲言,被顾晚凉语气淡淡地截断道,“我们总不能一直站着说话吧,你别急,等坐下来你慢慢说。”

“是在一个古墓里。”随着古墓两个字缠绵在唇齿间,轻吐而出,唐绯衣恍然想起在古墓中与顾晚凉的那一吻,红晕瞬时飞上她的脸颊,唇上也生起烈焰般的炙热触感。

“解除婚约?”唐绯衣惊疑地扫了顾晚飞一眼,“你没有听说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么?”

沈菱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晚飞,你适才表现得很好,进退有度,一点都不落下风,你姐姐若是见了,定是欣喜不已。”

顾晚飞胸有成竹而来,岂会被韩立声一两句话难倒。只见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来,稳步上前,想要将折枝亲手交给韩立声,半途却被韩岩柯拦下,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从他手上将折纸拿了过去,身形晃动,眨眼间悄无声息地落在韩立声面前,恭敬地将折纸递给他。

韩立声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莫紫莜,沉声问道:“适才小儿无礼之处,还望微尘仙子不要见怪。韩某有一事不明,仙子的这份大礼从何得来?”

韩立声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沈菱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唐绯衣像是从神游中惊醒过来,双手从头顶往两侧一滑,死死地捂住了耳朵,仿佛这样就听不到“而是”后面的话了,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桩婚事进行得很顺利,他与韩立声也定下了婚期,孰料韩云扬突然闯了进来口口声声要换个新娘,他不娶唐聆儿而要改娶唐绯衣,他这才知道他这个失踪多日的女儿竟出现在秋水山庄,甚至赢得了韩云扬的好感。

唐绯衣出了顾晚凉的房间,再也压制不住鼻中的酸意,眼眶一松,强忍的泪水哗然滑落,她几步快走,抬肘撞开了自己的房门,跌跌撞撞地冲到床边,整个人扑到床上,将头埋入被褥中,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恰巧这时候唐经天带着唐聆儿来书房找他谈一谈两家联姻的事情,一见到唐经天,韩立声只觉得眼前顿时一亮,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心底冒起来——世间上会不会有一种毒药,服食之后能让听命于他人,沦为杀人工具,这样似乎也能解释为了李氏兄弟死在自己成名绝技铁拳之下。

李脸色一变,一面双膝一沉,右脚向外一个挪步,扎起了四平大马,握拳从腰间直冲而上,正面迎向李达的拳头,一面还不忘着急地吼道:“你什么疯,好好给我看清楚,我是你大哥呀。”

顾晚凉闻言回神,蹙眉道:“我这桩子事情说来也简单得很,师父遭人谋害,而那个凶手是我,最后得益的会是谁呢?”

苏羽墨悔恨、忧急一并攻心,当场便晕厥了过去,连着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今日里身子才稍稍转好了些,就迫不及待地同管事的说要住到飘香小筑里,管事征得了韩立声的肯后,便让人引了苏羽墨到飘香小筑。

唐如瑟留意到韩云扬看向唐绯衣的目光,莫名地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韩云扬的目光里有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隐隐让她觉得不妥。

随从牵了马车过来,唐如瑟将唐绯衣引到马车边,托着她的腰微微一使劲助她登上马车,紧接着自己也轻巧地跃上马车,弯腰钻入车厢里,待到她与唐绯衣都坐定,淡淡地下令道:“可以走了。”

叶小四似是自言自语地又接着往下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小沈和苏姑娘最好能凑成一对儿,还有那个唐姑娘,我一眼就看出她肯定喜欢顾姑娘的,至于顾姑娘嘛,对唐姑娘其实也挺特别的,看来这两还是有戏的,指不定哪天又成了一对儿呢。”她歪着脑袋扳着手指一数,嘿嘿傻笑道,“算上咱们两,这就有三对了呢,将来可以一道儿喝酒了,你说这得有多热闹呐。”

顾晚凉好笑地睨了专注偷听的小四一眼,淡淡道:“我与三娘相识一场,算得上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