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按捺着心跳,放慢脚步,走进这一室温暖旖旎中,迎面便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成年男人,姿态撩人地把龙椅睡成了贵妃榻,侧身躺着,绣着淡金色龙纹的白色睡袍半敞着。

周邺知道他要玩小把戏,默不作声的勒着缰绳。

小太子顿时不动了,他极力控制着情绪,面无表情地向云初伸出右手:“你就是……哦。”

清晨一束光照进来,床上的人还在微微着低热。

病恹恹了一整天的皇帝,忽然变得格外亢奋,简直是用生命在扑腾。

周邺心底里的确是想要留下来和云初独处的,自内心的想,简直要控制不住。不过他阻止云初硬闯出去,其实另有缘由。

方熹觉得彻头彻尾的冰冷下来,他动作僵硬,眼神直。

轿子在城中晃悠,到了三更天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城门,云初正往路边做记号,帘缝间看见一个身着便服的年轻男人,带着一干随从,头上戴着斗篷,云初听他压低声音道:“怎么样?”

“纪云初,进来。”

“点心拿来。”佳音嘱咐一边的宫娥。

佳音听得脸红,她并非没有见过这位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皇帝”,轿子进了禁城,停在最后的六道城门之外,恰巧遇上周邺微服巡查翰林院。

又赢了,求赏赐。

几个随行的士兵也跟着爬上去看。

玄黑的布帕无声的落在地上,李慎惊呼道:“像!像极了!”

云初在观望台山站着,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李慎看不下去,云南到了晚上冷的吓人,他跺着脚跑上来:“云初啊!我看这不行,要不然我们还是先撤回去吧!”

可是这些云初都不在意。

殷景仁像是没有听到,麻木的从干枯的窗棂着这远处。

他看着兵败如山倒,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但是真到段式英大军蝼蚁一样从点苍山倾泻而下,他才觉得一切的豪情壮志都是屁话——谁不怕死,谁不想活?

原本既然是上面派来的将领,殷景仁这样的思想守旧的老臣,原本只是应一声“谢主隆恩”,一切苦楚自己咽下。

周邺周身一颤,低头笑着继续点头:“你们来了多少人?”

“纪大人您上回白石江那一仗打得漂亮!”李慎坐在云初旁边,拍着他的肩膀道。

说罢蹲在云初面前,背朝着两人。

“我跟你说笑?你有这个资格吗。”

那里虽然地形复杂,打起来耗时间,却因为汉人压倒性的兵力,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其余几处屯兵的城池又距离太远,就算有来外援的可能性,也要看那些守城的舍不舍得手里的兵了。

“你就放心吧,我觉得小马这孩子挺好,你也花了这么许多年栽培他,对于下属,需要一定的相信!”

云初看他那干柴似的双手,指甲盖里全是污泥,简直恶心想吐,赶紧退了好几步。

蒙古人看着现状,若是云南一战大伤汉军,自然是好。一旦失利,好歹也牵制了汉人的兵力,让朝廷集中精力进攻蒙古的时间延后,增加了准备时间。

唯独没见过人什么叫男女情爱。

殷府里书房内只有殷景仁和云初二人,侍卫在门外严加把守,蝉声此起彼伏,尖锐悠长。

在云初呆之际,谢三下巴搁在桌子上,觉得头脑昏昏欲睡,眼前的人都重影儿了。

“将军之意,承钧自然明白。可是您也未必就要拼个鱼死网破,谢三几日牢狱之苦,必然是不可免去,却未必要受死罪。”

话还没说完,殷景仁骑着马直接从大门闯进去了。

宋昱不以为然道:“谢家再是怎么猖狂,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刀下去绝对没命。我看简单得很,只要让殷景仁带点人去,一夜之间就再多的问题也变没问题了!”

退后几步静观其变,换了个能见到里面全景的位置。殷将军手里捉着门板,进退两难的僵持着,屋内一人拉扯着他的衣摆,赫然是个男人!

周邺还是一副笑容,不过说话间已经凑近到梅卿域脸前,疑惑道:“承钧素闻梅公子乃西州第一才子,出口成章。怎么,见到我还挺紧张?”

歪嘴男听了,欢呼雀跃的跳起来,一跃身扑倒自己柔弱的主子,样子比大黄狗还要忠心不二,谄媚殷切。

可是听了周邺的这个回答,又觉得不对头。几乎能想象出周邺登基做了皇帝,自己在后宫苦等宠幸的憋屈样来。

周邺摇着头,将额头与他相抵:“你是我的,李家庄是我的,这都是我的事。我早就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了,也许看了你就能明白了。”

直到周邺喘着气站在他们面前,几人才后知后觉的觉闯了祸,全身颤抖的跪在一边。

猛然抓住云初那只伸出来的纤细手腕,周邺终于张开嘴,哑着嗓子叫道:“人呢?来人,都给我进来!”

李文龙焦急的在搜山人群外围,亦步亦趋的等待着消息,帖木儿也来了,他在山脚下等着,沉默的负手而立。

“等一下!”黑暗中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少年不知真假的说着爱。

帖木儿摸着胡子,觉得小李子讲的颇有点意思。

云初像所有历史上大家熟知的奸臣小人一样,感叹着——忏悔自己这辈子的罪恶,然后把那把短刀对着心口的位置,慢慢的推进去。

这个解释显然是相当能说服人的,周邺也就是抱定了这个想法,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皇上必然不舍得周邺受半分委屈,会用尽办法,保周邺周全。可是这代价越大,自己和云初担下的罪过也就越大,这样看来,他现在责难云初,莫过于五十笑百步。

“不啊。”

……

马上走了不知多久,换成草叶浓密的山路,再不能骑马了,众人只好下来,近似手脚并用的步行攀爬。

云初时候也差不多了,向周邺使了个眼色:“将军,您虽然是将军,论品阶,还是要听命于侯爷的,万一侯爷执意要走,连云初也不知会,岂不是更加不好了?”

“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