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众将士齐聚的营帐里,装神弄鬼的摆弄了半晌,最后慢慢的套着纪云初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云初一看,面前的少年额头上扎着白布条,迎风而飘,有种英姿勃勃的清朗,居然是小马!

云初道:“太子继位了。”

段式英也是满腔壮志,要把这些汉狗赶出云南。云南自古归段式管辖,日子过得自得其乐,他段式英要和谁结盟,要和谁交好,关这些千里之外的汉人屁事?还口口声声说要收复失地……云南是白族人的云南,凭什么说是汉人的失地?

清点完了伤亡人数,云初是既想抽李慎一耳光,又想自抽。他是没想到李慎如此无用,逃命都不会,白白损失了这么些族人。可是李慎这趟的输局,又是自己先前预料道,甚至是期待已久的。

殷景仁等人坐镇乌澈,看着前线的纪云初一身血气的归来,在帐前拜道:“将军。”

他一径的走过云初面前,连一点都没有扭头看他,而是直接几步走近为的指挥使面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可是既然如此,又有何满心酸涩的呢。

“你也走了这么久了,腿不会疼吗?”周邺顾左右而言他,低头又是一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我来背你吧。”

敢情这人在说梦话呢!

殷景仁一愣:“劝降?”

殷景仁脸被风吹的有点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你小子昨晚倒腾出什么心思来了?有话快说!”

云初隔着好几步眯着眼看他们,果然是几个瘦骨嶙峋的汉人,眼神都比较呆滞。

谁杀的?不知道也不重要,总之他是死了。

云初进宁寿宫,也不再提要带她出宫,只是热烈大胆的表明心迹,告诉谢延淑,他这辈子没见过比她更加知书达理的女性,希望可以将她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歪嘴子苦闷的趴在地上。骄阳似火,地上滚烫的能烤红薯了,可他就是不想起来。他恨打仗,很恨。

云初一路帮着谢三,除去被殷景仁支使,也的确有点同情他。他喜欢看软弱的人在逆流的命运里,垂死挣扎着的桀骜。

其中一半冲出几米,擦着云初的小腿撞在墙上,刹那间碎为多块,粉末四散。

云初觉得他不可理喻,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不晓得这人玩的哪一出。只好先吩咐人将他五花大绑了,押到府内,和众人绑至一处。

皇帝抬了抬下巴,不远处坐着正在吃东西的男人,悻悻丢下手里的点心,走到侍卫面前接过东西,伶俐的抽出第三封,去了黄纸红格的封递过去。

走到东边厢房,远远望见两扇门微敞着,殷景仁一脚迈进门里,一脚踏在门外。

当初在燕州,就该下狠心做掉此人。一时心软,导致现在遗患无穷。

“看大门是做啥的?”歪嘴男歪着头问。

“舅舅在册封我之后,就嘱托我要一刻不停的学,恨不能让我现在就取而代之。你看他那个闲闲散散的样子,心思不知在何处,怕是早就不愿做皇帝了。”

这句像是从云初心里读出来的话,成功的让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

另一个也跟着摇头道。

周邺今年十七岁,正当长身体的年岁,又生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环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岁成熟很多,也比十七岁的少年多了几分顺理成章的傲气和独断。

“纪大人,你没那么坏。就是有,他们也是愿意的……”

也许做决定今晚行动,是英明的,云初想。

梅卿域在这帮莽汉中是极有声望的,其来源自清流县。据说梅卿域还是小公子的时候,就常常开仓救济穷人。

“将军不觉得,那纪修是在装死吗?”

看守他的人晚上是两个武装整齐的年轻蒙古士兵,都是精神抖擞,英武不可欺的样子。

“是。”云初抬眼,和他对视着。

他还要问清楚,云初这一月有余,究竟以何种心境在与自己相处。云初毕竟不是那个与自己竹马相恋的人,如果他待自己是真心,他可以一直留着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为他付出到何种程度。

云初非常嫌弃的给推开了。

周邺也不是不懂云初的体贴,但他总有些顾虑。

“数字很吉利,不是刚刚好嘛。”

云初笑着看了一眼周邺,那张片刻之前还大义凛然,沉静愠稳的脸,如今透着一分求助似的感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血早已干涸,枯萎的皮肤覆盖在胸前白森森的肋骨上,灰败的断骨残垣断壁般,指向结了一层厚实蜘蛛网纸窗。

云初非常不屑,认为如果后宫有美女,那还有意思,然而这美女显然是不属于自己的,就变得没意思了。

本来打了几年仗,理由充足逇备了托辞留在皇都的。没想到一见面,气势就被压下去了,云初想着用什么转移注意力,赢得转圜的余地,忽然想起昨天谢三留给他的书画。

云初端着个轻飘飘的盘子,细白青花瓷的莲花碟,里面只摆了三两块缀着花瓣的点心。隔着几道朦朦胧胧的纱帘,可以看见殷景仁,跪在一个身着龙凤衮袍的秀丽男人座下,声音不大的说着什么。

所以他听了这个回答,只是加深了眉头的深度。

为的,当然就是我们章大人。

纪云初无所谓的点点头,撩着瓷杯里的碧色茶叶咽下一口水,好半天,才听他道:“算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应天府,皇城内。

前线快马加鞭,官道上扬起漫天的尘埃,宫门重重打开,马上信使单腿跪地。

宫中的侍卫、太监经了七八回手,终于送到一个福州口音的年老太监手里。

那太监手里斜插着一支玉拂尘,面色的冷淡的拢了拢衣袖道:“云南边关的?”

下面跪着的小太监点头笑道:“公公说的准,这一个月,云南的捷报已经传了三回啦。”

老太监点头不语,却并没把云锦缎面的捷报直接送进紧闭的朱红殿门内。直在门外候了两个时辰,有人出来了,才向里面尖着嗓子报了一声:“皇上,云南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