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舞台上,几道花鸟牡丹的大屏风前,一张小几,几只春凳。小几上摆着花瓶茶壶茶盅等物,地上还摆着香薰炉,渣斗等物,活脱脱便是一个日常生活的场景。一名女子正侧坐小几旁,手拿毛笔正在写着什么。

于是乎,本该在第十三十四十五位出场的三家青楼达成共识,向大会提出了放弃上场参赛的要求。这种事在历届花魁大赛均有发生,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之事。评判团反而以为她们的放弃是情有可原的,毕竟珠玉在前,与其献丑岂如藏拙。

林觉呵呵笑道:“怎么没戏?梅兰菊竹各擅胜场,顾盼盼的舞跳得不错,司马青衫的新词也很不错,然而我们的表演只有我们的特点。如此场合,跳舞唱曲虽可娱乐大众,但观者只是欣赏赞叹而已,却不能与表演者同感同喜同悲。而待会我们的表演可以做到这一点。况且我们不单是一项歌或者舞或者词,我们是包罗万象,玩的便是综合实力。花魁娘子应该是综合实力占优者得之,光精通一技,岂能服众?若我是评判,必从综合实力方面来考虑。所以我们不但有戏,而且大大的有戏。”

月上中天,金黄色的圆月如银盘一般散发着光辉,照的西湖湖面山一片银光灿灿。精彩的花魁大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台上各种卖力,台下各种喝彩,十几万人如痴如醉。买卖东西的小贩们在人群里兜售着小吃茶水,他们虽无暇欣赏表演,但却也心甘情愿,因为这一晚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收入。

赵子墨走到台侧一一介绍。首席评判是翰林院大学士袁先道,其余人中包括松山书院山长方敦孺,杭州知府严正肃,大乐师唐玉,舞技大师黄林,大画家晏道安,江南名儒周仁道等等等等。这十三人个个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虽各自领域不同,但却个个都是个中翘楚的人物。很多人还涉猎甚广,在多个领域享有盛誉。

当然,得利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舴艋舟的船家,生意精明的杭州商家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各种兜售小吃清水灯笼竹席乃至供人站在高处好看的真切的高脚凳的出租,花样极其繁多。总之,这一天不仅仅是花魁大赛,不仅仅是名士大儒云集的盛事,也不仅仅商贩们大赚特赚的一日,而是一次综合的大杂烩大聚集。

“确实如先生所言,本楼没能请到合适的才学之士作词,所以奴家便自行作词了。”谢莺莺道。

方浣秋眼睛红红的转过头来到:“我被感动了,好悲惨的故事,但是,却又很好看。这话本真的是你写的么?这要是在花魁大赛上演出去,必是满场落泪了。”

方浣秋连啐不已,但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看着林觉忙碌干活的时候,方浣秋在旁痴痴的想,若是林觉是自己家里人便好了。若是一家子能永远的这么在一起便好了。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病,方浣秋心中便徒生伤感,自怨自艾不已。明明有这么好的人在身旁,但却不能更进一步。因为她怕自己害了林觉,自己是不能嫁人的啊。

“薛先生,学生敬您一杯。”林觉端了酒杯站起身来道。

林觉张口便侃侃背诵了出来,这篇文章他确实全文熟背,因为这正是一篇应试之文,颇有参考的价值。国朝史略上记载了此事,但却略去了薛谦的姓名,只说河南举子薛某,林觉焉能知道写这篇文章的便是薛谦。

林觉摆手笑道:“现在不忙下结论。其实要想知道他是不是可疑,只需小小的测试一下便知。”

众女子没想到得到的是林觉这番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指谪,均有些尴尬。但谢莺莺却无丝毫愠怒之意,反而诚恳的道:“林公子所言甚是,奴家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不知症结在何处。公子这么一说,奴家顿时便有所悟了。”

林觉躬身道:“多谢家主。”

林柯微笑着转过身去,走向门口时脸上已如寒霜笼罩。林润林颂两人更是满脸的气急败坏,三兄弟带着众仆役快步出门,杂沓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少装蒜,你会不知道?今晚望月楼发生的事情?”林颂冷笑道。

林伯庸冷声道:“你确实该死,若不是念及你跟我多年,念及你黄家三代为我林家效力,我是绝对不会容你的。这些年来,你为我林家确实做了不少事情,也帮了我不少,但你也愈发的自大骄矜自作主张。此事正因你自作主张而起,你眼里还有主家么?”

林伯庸皱眉道:“那该如何才能表达老夫的歉疚之意?”

“混账东西,每天出入这些烟花柳巷之地,不知自爱,丢人现眼。还不穿了衣服,要丢进老子的脸么?”张逸甩手给了儿子一巴掌,身边随从赶忙递上衣衫给张衙内穿上。

“什么?”脚步已经跨出了房门半步的谢莺莺惊愕道。

精美菜肴摆了几大桌子在大厅之中,犒劳船工等人。林伯庸则带着三个儿子两名船掌柜在二楼包厢内喝酒。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久后几人均有薰薰之意。

林柯睁眼笑道:“长青叔,这事儿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谢莺莺轻声吁了口气道:“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害的公子这般遭遇。实在是叫莺莺愧疚于心。公子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才被妈妈请到望月楼说话的啊,怎地出了这等事?林公子当时怎地不挑明此事?莺莺可以登门去为公子辩解。”

“来了,公子,绿舞姐姐她们来了。”

林觉口中吁气,强忍后臀火辣辣的疼痛,抬起头来看着林伯庸道:“家主,我不需要你们饶我这两杖,请继续打完它。”

“本月各房子弟行为皆守家规,并无不当之处。唯有一人,无视家规训诫,无视家主殷殷期望。公然出入花街柳巷,和一干青楼女子当街调笑拉拉扯扯,坏我林氏家风。林觉,还不出列?你当说的是别人么?说的便是你。”林柯捧着蓝皮记录本嘴角带着笑意大声道。

“林觉,这次多亏了你了。秋儿在这里犯了病,若非你照料,怕是要出大事了。”

“你这里很舒服啊。我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很安闲呢。”方浣秋对着坐在身旁的林觉笑道。

林觉进了大堂,值事官和几名衙役停止说话都向林觉看来。

“绿舞,你刚才说什么得了第一?针线第一么?”林觉问道。

林觉喝了几口凉茶,心道:在这么下去,自己怕是要把持不住了。该不该将这青涩的小萝莉给办了呢?

“长青叔,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个林觉最近有些不像话了。一个庶子怎能容他兴风作浪,林全这件事若真是他捣鬼,他便是在自己作死。爹爹事情多,也许管不到这些琐事,但我和老二老三不能坐视规矩败坏,不能容他嚣张。所以长青叔还要想法子弄清楚这件事。”

“那倒不是,杭州城近七十家青楼都有资格,只要交报名的银子便可。本楼到现在为止没有报名的原因是,奴和妈妈商量后认为我们没有取胜的可能,甚至连正赛都未必能进。”

“当然,他们让这些人来捣乱,便是让我们无法报官处置。都是有权有势之人,报官了反而会惹来我们的麻烦。”

谢丹红缓步走近,盯着红袖道:“我就知道是你带的头。”

“罢了罢了,我去便是。二位莫要拉扯了,我袖子都要被你们扯下来了。”林觉叫道。

绿舞抬起头来,明媚的大眼睛飞快的看了林觉一眼,又赶忙低头道:“绿舞……绿舞是主母买来的,怎会离开?公子以前说过,当长大了便让我走的,说我笨的很。所以我才担心。公子只要不撵我走,绿舞怎也不会走的。主母临终前交代了绿舞,要绿舞好好的照顾公子的。”

方浣秋沉思道:“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林觉点头,招呼了一声林虎,三人走向门口。绿舞在后面流泪跟了几步,秋容回头招手告别,跟着林觉迈出院子。身后,传来绿舞压抑的呜咽声。

林伯庸笑道:“没想到方大儒还记得此事,那是我林家不自量力了。可是这位方大儒收弟子极为苛刻,成为他门下弟子的人寥寥无几,他怎么会同意收你入其门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