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做什么?秋儿,他们是谁?”方敦孺一身蓝色布袍,发髻略显斑白,面容清瘦。两个陌生的少年人闯入家中院子里,自己的女儿跟他们谈笑风生,这让方敦孺有些愤怒。

两天后飓风停息后,虽然院子里的花木损失了不少,但绿舞的床头却多了一张她亲笔写下的‘绿舞芊芊’四个字的条幅。那是林觉根据她的名字想出来的一个词。绿舞亲笔写下这人生中的第一幅书法作品,贴在床头作为纪念。

“是又如何?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跟了我不比跟了你强?你在林家算什么东西?”林全冷笑道。

隔着篱笆围墙可以看到院子里并没有人,院子一角的几块菜畦中绿意盎然。林觉知道那是师母种的菜。上一世自己没少在那片菜畦里帮着浇水除草。

沿着街道走了数里,凤山门城楼在望。而此时,林觉的注意力不在城楼方向,却在自己的身后。

“林觉么?他来有什么事?叫他进来吧。”林伯庸皱眉道。

绿舞愣愣的看着林觉道:“公子,刚才我们从那红船上岸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两个熟面孔。他们鬼鬼祟祟的藏在柳树后面,露了个脸便不见了。刚才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他们是谁,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但刚刚我却忽然想起他们是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觉已经精疲力竭,心中也时分的焦急。黄金三分钟肯定是过了,这女子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难道说做了无用功了?但无论如何,在失去希望之前,林觉不想放弃。

“好了,吃饱喝足,咱们去码头租条船去湖心里玩一玩去。小虎,你脚力快,去码头挑一艘干净的。”林觉拍拍衣衫站起身来。

“有德堂兄,我有个提议。我打算离开家塾,进松山书院师从名师。松山书院的大儒方敦孺是个真正有才学之人,跟着他读书,方可真正学有所成。想考科举,在家塾之中是不成的。家塾之中没有在真正的有学识的先生,虽然这一次徐子懋他们被辞退,但新先生还是黄管家他们找来的,必是一些庸碌之辈,跟着他们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妇人连声答应着,忙上前来用薄衫盖住黄长青的背,扶着他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来。

蒋氏脸色发白,刚才自己骂的高兴,只顾着嘴上痛快,确实说了这些话。照这个小子说来,这不但连亡夫都一块骂了,还损了整个林家的名声。家主最爱惜林家声誉,这要是去了,还能落得好?

至于那个叫赵匡胤的人,无声无息的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国朝史略上甚至都没有他的名字。

林觉侃侃而诵,从第一术盛神法五龙开始一直到第七术损悦法灵蓍尽数背诵而出,里边的文字佶屈聱口,但却一字不漏。

两名小厮捧着荆条走上前来,伸手便要拉林觉的胳膊。林觉一摆臂膀,抖开他们的手冷声喝道:“干什么?”

“林觉,老夫要考你了。”徐子懋心里默默的道:林觉,怪你倒霉,我可帮不了你了。

“对,加倍惩罚,打一百下。”林颂喝道。

林伯庸眉头紧皱,狠狠的瞪了林全一眼。他怎不知是林全私下里克扣了林觉的月例。不过他对林觉也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感,很显然他是故意当众说出这件事来让林全难堪的,同时也让自己有些难堪。犹如在嘲笑自己,身为家主自以为治家有方,底下却极不和谐。而且这林觉提出拿自己的私房银子替林有德还高利贷,给人一种收买人心做好人的嫌疑。

“罢了,说便说。”林有德咬咬牙挺了挺腰杆子。

“家主,我有话要说。”林觉道。

孝祥是林柯的表字,林柯是长房长子,监督率领林家子弟诵读家规家训的殊荣非他莫属。

“去吧。”林觉点头道。

刽子手们动作迅速,砍完了一批头颅,便继续砍下一批。他们的脸上连一丝的怜悯也欠奉,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和木头无异,砍脑袋只是一个差事罢了。

林虎道:“叔,咱们也走吧,他们寻仇的,咱们又没跟人有仇。咱们也应该没事。”

林觉摇摇头看着林虎道:“小虎,你难道忘了大前天傍晚在家中院子里发生的事了?”

林虎吓了一跳,愕然道:“叔,你的意思是……大公子派来找咱们麻烦的?”

林觉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呢?咱们岂非是自投罗网?你我两个人可斗不过他们七八个。”

林虎吓得脸都白了,咽着吐沫道:“那……那可怎么办?”

林觉沉吟道:“先等等。先不露面,瞧瞧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也许是我多虑了。”

林虎点点头,两人重新猫在树后盯着那几人。山道上越来越昏暗,夕阳已经完全被山岭和树木遮蔽,山道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昏暗的迷雾。那几人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但山道上再无任何人下来。终于,有人开始挪动身子不耐烦起来。一个人坐起身来,正对着林觉等人藏身的树林,一把拉下了脸上的蒙布,在脸庞上挠痒。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蠕动着。

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林觉和林虎的目光之下,虽然光线不佳,但还是能看的清楚。这人的脸林觉很熟悉,正是林全身边的一名名叫马有才贴身护院。周围的其他几人也都纷纷摘下蒙面巾擦汗,纷纷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但这几个人林觉一概不认识,他们应该根本就不是林家的家丁。

只见那马有才皱眉看了看天色,一摆手,身旁那几人纷纷爬起身来,攀着岩石跳过小坡落到山道上。几人将蒙布塞进袖子里,整整衣衫沿着山道下山而去。

林虎几度要问话,都被林觉摆手制止。直到四处毫无声息,暮色也笼罩了山道之时,林觉才轻声说了句:“走吧。”

两人回到山道慢慢的往下走,行到刚才那几人藏身之处的小坡旁,林觉攀着岩石和树丛翻了过去。在黑乎乎的草丛之中摸索了片刻,林觉摸到了几根削的光滑的粗木棍。这些人没有得手,这些粗棍子自然也不能带在身边。带着这些东西进城,不免会被城门守兵盘查。

拿着这几根棍子摩挲了片刻,林觉将它们丢回原地,翻回山道之上,带着林虎下山而去。下山之后林觉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条路上经钱塘江上的另一处小渡口渡过来,从东南方向的侯潮门进了城。

一路上林觉面色郑重一言不发,林虎也不敢问。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快步走。两人一直到初更时分才回到了林宅中的小院里。

绿舞早已已经等得着急了,见两人安全归来,绿舞长舒了一口气,忙问缘由。林觉关了院门,一把将绿舞拉到房里,低声告诉了她下山路上发生的怪事。

绿舞脸都吓白了,手足无措的道:“公子真的看清楚了,是马有才么?”

林觉道:“千真万确。马有才我和他经常见到,岂会认错?”

绿舞颤声道:“你怀疑是大公子派人报复你?”

林觉冷笑道:“岂是怀疑,这是一定的。路上我已经想的明明白白了。马有才带着一帮人躲在山道上干什么?还蒙着脸,显然是要做坏事。我和林虎去万松岭松山书院的事情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他们出现在那里难道是巧合?那日他在我院子里受了辱,我便估摸着他不甘心,会暗中报复,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居然要暗算我。七八个人都带了凶器,这不是想要我的命也是想让我残废了。除了马有才,其余几个人怕都是街头上的亡命之徒。马有才是跟着去指点认人的。这些全部都能说得通。我敢百分百肯定,人是他雇佣去对付我的。”

绿舞吓得身子发抖,紧紧抓着林觉的衣袖道:“我……我……好怕。公子为了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对了,去见家主,将此事禀报家主得知。大公子居然敢买凶害人,家主岂会饶了他?”

林觉苦笑道:“傻丫头,无凭无据如何去禀报?岂非落得个诬陷他的罪过?拿不出证据岂能信口开河?那样倒霉的是我。”

“可是现在怎么办?他要是想害你,你躲得了今日,也躲不了下次啊。这可怎么办啊。”绿舞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林觉缓缓坐在椅子上,轻声道:“他不仁,我不义。我本来念及同父兄弟之情,只希望能和他和平共处。可是显然他并不想。那么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绿舞惊道:“公子难不成要和他拼命?不不,绝对不行。不能这样。”

林觉摇头道:“我跟他拼命?我还没那么蠢。他以为他的命比我的金贵,但在我看来我的命比他可金贵多了。跟他同归于尽可不值。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绿舞愣愣的看着林觉,她看到了林觉眼里冷酷的光芒,她的心砰砰乱跳。

“绿舞,不要怕。我说过,从此以后没人能随便欺负我们。我说到做到。你看着便是,我要让他明白,敢打我的主意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看无弹窗小说就到【小说网23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