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黄长青脸色阴沉起来。

林觉因为身子有些乏累,救人时有些脱力,回到屋子里便靠在椅子上眯眼休息。不久后安顿好林虎的绿舞捧着茶水送来,林觉都已经快要朦胧入寐了,却听绿舞站在面前期期艾艾的开口说话。

“少废话,来个人往她嘴里吹气。听我口令,我数到十五下,便猛吹一口。”林觉满头都是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湖水,发髻也湿哒哒的,整个人形象极为不堪。

林虎也不客气,抓过来风卷残云,片刻间两块烙饼都已下了肚。绿舞笑道:“看来以后咱们家里要多煮一碗米,多做几盘菜了,感情这是一头大水牛呢,这么能吃。”

这林有德坐谈了一会儿,林觉发现林有德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迂腐,他还是有坚持的。从他的言谈中,便知道他要考上科举的决心非常之大。只是连续的失败已经让他心气低沉。

“哎呦。”门外传来一声大叫声。黄长青一愣,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揉着胳膊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林觉瞪着这个面目丑恶的老妇,冷笑道:“大娘,为长辈者要有长辈的样子。身为长辈却不知自重,岁数再大,辈分再高又有何用?你想和我去见家主么?好,那咱们就去请家主评评理。你们踹开我的院门,对我已故的母亲污言秽语的咒骂,倒要瞧瞧家主会不会支持你们这么做。说白了,你们就是不忿家主之命。家主让你们把月例银子还给我,你们便不开心,所以跑到我这里来吵闹,实则是对家主不满。到了家主面前,倒要瞧瞧家主怎么说?”

真实历史进程之中,结束五代十国割据状态的是那个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赵匡胤,最后一统天下建立了大宋朝。然而在林觉所处的这个时代里,后周雄才大略的周世宗郭荣柴荣是周太祖郭威义子,故而该姓郭并未在三十九岁便驾崩,他不但没死,而且一直活到了七十九岁,在位四十六年之久。

林伯庸连骂荒唐。黄长青脸色也极为难看,但他任旧不想放弃,沉声道:“就算徐子懋背诵不出那篇文章,也不表明林觉公子会背的出。林觉公子背不出,那便还是输了。”

“男子汉大丈夫,我说的话自然算数,不会抵赖的。黄管家放心便是。”

“徐山长。叫你来是来验证林觉公子所言是否属实,可不是来听你教训学生的。”黄长青再一次打断徐子懋的话,快步走到徐子懋身旁道:“你只需考教其是否言过其实便好,其他的话多说无益。”

“家主,侄儿刚才已经说了,违背家法自然要惩罚,但总的教人心服口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便打,我不服气。”林觉朝着林伯庸叫道。

林全皱眉道:“怎样?这是宅子里规定好的数目,家主同意了的。”

林觉道:“办法只有一个,你说出实情来,若情有可原,家主必会考虑。法不外乎人情,林家的家法自然也不会墨守成规。”

林全点点头,大声招呼一旁几名身强力壮的家丁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来行家法么?”

黄长青弓着腰朝着正厅门里陪着笑,下一刻脚步杂沓之中,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穿着黑袍寿字暗花花纹的清瘦老者出了正厅大门,来到门前的石阶上。簇拥在老者周围的除了几名林家的幕宾之外,还有四人是林家直系的子弟。其中三人是长房的三位公子林柯、林颂、林润。另一位则是三房的嫡长子林全,也是林觉同父异母的哥哥。林家二房林伯年膝下也有二子一女,但林伯年在京城为官,家眷子女也都随他去了京城,所以这里没有二房子弟的身影。

“我知道了,我喝几口茶便去睡。谢谢你。”林觉微笑道。

令牌落地发出清脆的噼啪之声,随着令牌落地之声响起,红缨将领挥手大喝道:“行刑。”

林虎点头道:“公子说的是,那一帮看着就比这几位有种。咱们去找他们去。”

几名汉子面红耳赤,被这小官人和小孩童当面骂没种,这可真是伤人。而且眼看银子要飞走,着实有些不甘。

“阿黑,这事儿也许干得。小官人说的对,咱们拦在路上,他们撞了咱们,咱们动手打人也不亏理。”

“可是……这不是讹人么?这怕是不好吧,咱们兄弟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老康,今儿到现在都没挣到钱,回家老婆定要吵闹,我可管不了许多。这位小官人说的是,有银子不赚活该受穷。你们不干我干了,我一个打两个,银子我一人得了。”

“那可不成,还是兄弟么?说好的有难同当呢?干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帮人三言两语便立刻达成了共识。

林觉笑道:“好,算你们还有点胆识。我也不要你们打得他们怎样。打个鼻青脸肿便罢。银子接着,我们先走,剩下的看你们的了。”

林觉将银子抛到一名汉子手里,几名汉子吁了口气,吐吐吐沫擦在手心里搓了又搓。

林觉和林虎快步往凤山门城楼方向走去,后方,两名跟踪的林宅的仆役见状忙丢了手中的货物快步跟上。两个仆役光顾着看前面人群中的林觉和林虎的身影了,浑没注意到斜刺里一个人影撞了过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哎呦哎呦的躺在地上呻吟。

两个家伙哪里管这些,径直往前走,呼啦啦六七名汉子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喝道:“撞了人还想走么?是何道理?”

“滚来,碰瓷么?都给我滚开,否则要你们好看。”一名悍奴压根不把这群汉子放在眼里,瞠目喝道。

几名大汉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叫道:“揍他娘的。撞了人还这么横,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汉子挥拳而上,一时间乒乒乓乓拳脚相加鸡飞狗跳尘土飞扬。两名仆役虽有些身手,但架不住对方人多。而且这些卖苦力的有一膀子力气,拳脚上也自不轻。三下两下便被打翻在地,一顿的拳打脚踢,打的哀嚎叫饶。

苦力闲汉们也不敢下重手,一顿拳打脚踢,打的两人鼻青脸肿之后,在街头捕快赶到之前便一哄而散。剩下两名仆役趴在街上翻滚呻吟,不知道今天是撞了什么邪。

后方闹腾起来的时候,林觉带着林虎加快速度通过凤山门出城而去。

……

松山书院坐落于万松岭东坡半山腰上。林觉带着林虎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山路,便在青松掩映之中见到了书院的大门。

一座高大的石头牌坊横在数十道石阶之上,牌坊上刻着‘高山仰止’四个大字,气势着实不凡。穿牌坊而过,绕过一道刻满古圣贤教诲名言的巨大照壁,前方是一片小小的平地。绿树掩映之中,一座房舍坐落于左侧山崖之畔。另有一道石阶通向松竹更茂密之处。

林觉对这一切很熟悉。上一世在此读过一年的书,自然是轻车熟路。他知道面前的这座房舍是书院门口的门房。有书院杂役在此当值,禁止外人随意进出的。

林觉和小虎刚刚从照壁后现身,那石头门房之中便有人探出头来。

“做什么的?这里是书院所在,非书院之人不得乱闯。”一名短衣门房高声叫道。

林觉上前行礼道:“我是慕名来求学的学子,想求见方敦孺方大儒的。还请通融。”

那门房上下打量着林觉,见林觉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倒也信了三分。这种事他见的也多,书院中经常有慕名而来的学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是这样啊。可是书院六七月正在夏休。你来的不是时候啊。”

林觉愣了愣,暗骂自己昏了头,居然忘了松山书院每年六七月酷热之时夏休两月,寒冬之时也冬休两个月的事情。现在是六月中下,正是松山书院夏休之时。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要见的是方敦孺,只要他在便好。虽是夏休,但其实书院之中也还有很多学子不愿离去,便住在书院读书的。

“夏休无妨,我主要是来拜见方山长的。但不知他在不在书院之中。”

“在是在,可山长交代了,不见外人啊。我可不能让你进去。”

“我是他的熟人,你怎能阻挡我进去?。”林觉使出了杀手锏。

“熟人?你和方山长?”门房显然不信。

“当然,骗你不成?我前段时间还来见过他呢,那时门房看门的不是你。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你便知道我不是骗人了。方山长的房舍是不是在西竹林旁边的小断崖之下?三间小茅舍,前后都有篱笆小院的那座?还有,午后断崖下有个小池塘?师母在里边种了些荷花,里边还有不少大青鱼?”

门房瞪大眼睛连连点头道:“真的哟,你还真是进来过。”

林觉得意的笑道:“那可不,我说没骗你吧。方山长爱侍弄花草,院子里屋子里种了不少花木是不是?唔……后园西南角有一株腊梅是不是?”

门房再无怀疑,这些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足见眼前这少年跟山长应该是真的很熟悉才是。否则连山长的喜好都说的清清楚楚,地形也丝毫不误,便说不通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好阻拦,便请公子进去吧。”门房终于道。

林觉拱手道谢,带着林虎沿着石阶往后而行。林虎在旁低声问道:“叔,你来过这里?怎地知道的那么详细?”

“我蒙的。”林觉笑道。

“骗人,这也能蒙对么?那可真是离奇了。”林虎当然不信。

林觉微笑不语,心道:上一世在这里的记忆应该是在从现在此时开始的十年后。十年的时间里,这里格局一成不变,幸亏如此,刚才才能完全的对上号。刚才自己还担心此时的格局会和十年后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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