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睁开眼睛笑道:“有事便说,什么时候这么吞吞吐吐了?”

两名船上老仆拿着棍子竹竿冲上前来,便要对林觉动手。林觉吹了几口气,继续按压女子的胸部。见有人要来捣乱,抬头怒喝道:“你们想要这位姑娘死,便尽管闹腾。不想她死,便给我乖乖的站在一旁,不要耽搁时间。”

林虎其实心里也怪不好意思的,可是这糖烙饼太好吃了,在自己家里确实饭都吃不饱。每次只能吃个半饱。他也懂事,从不吵着说什么。一想到以后能天天吃个饱饭,林虎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林有德的伤势有所好转,已经坐在窗前埋头读书了。林妻张氏看上去是个贤惠的女子,只是满脸的愁苦,鬓角都有些发白了。但两个孩儿虽然穿着补丁衣衫,但却洗的干干净净,也谦逊守礼。

“哎呀,是林全公子啊,这可失礼了。你这妇人,还愣着作甚?还不来替我披上衣衫扶我起来?三房的大公子来了。”

一旁的仆役焦大胆闻言忙凑过来,伸手欲拉扯林觉。林觉怒目喝道:“滚到一边去,你想死么?”

到了世宗驾崩之后,天下已然太平无事。大周朝蒸蒸日上,出了几代贤君,成为了一个强盛富足的大皇朝。直至如今,在位的皇帝郭冲已经是第七代大周皇帝。而大周朝也已经国祚绵延一百六十年了。

“什么?”黄长青等人都傻了。

林柯林颂林全等人脸上露出笑容来,一百荆笞下去,可是要皮开肉绽,全身上下怕是没一处好地方了。今日该给这个小子一个好好的教训,教他明白在林家他还没有强出头说话的份儿,都是他咎由自取。

徐子懋看向面色平静的林觉,皱眉道:“林觉,这话是你说的?书海无涯,任谁也不敢说你这等大话。老夫一直教导你们不可浮夸自大,不可沾沾自满,你难道都忘了么?”

林觉直愣愣的盯着林伯庸的眼睛,抿着嘴脸上满是倔强。林伯庸摆摆手道:“先莫慌,刚才老夫是同意了他的想法的,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林觉,你有什么好辩解的?说出来听听。若有道理便罢,若是强词夺理,加倍惩罚。”

“就是,此事怎可纵容?此风绝不可长。这银子账房绝不能出。”黄长青也大声道。

林有德涨红了脸,他何尝不知自己活得窝囊。四次科举落第,已经将他的信心打击的支离破碎,平日都不愿抬头见人。他只憋着一股气,希望有朝一日能考上科举惊艳众人,长出一口气。他自己内心里还是有自尊的。

“听到了么?林有德,事儿都给你还原出来了,你若是再抵赖,那可又加了一条诡辩欺骗的罪过了。”林全冷笑道。

众子弟纷纷起身肃立,林伯庸电目扫视全场,喝道:“本月庭训开始。孝祥,你可监督带领众子弟诵读家规家训。”

见林觉愣愣的看着自己,绿舞有些羞涩的道:“二公子,还是早点睡的好。你别忘了,明儿一早家主要召集族中公子们庭训。万一问起话来,脑子犯迷糊回不上来,那可要挨打挨罚的。”

鲜血迸溅,后方的犯人们发出惊骇的痛哭和呐喊,他们凄厉的嚎叫着,悲鸣着。他们扭动着身子,如虫豸般的蠕动着。可是捆的结结实实的绳索让他们难以挪动分毫。有的人大声咒骂着,有的人苦苦的哀求着,有的人已经失禁,瘫软在地面上。但无论如何,所有人的命运已经注定。

“启禀家主,小侄……小侄想去外边的书院读书。”

林伯庸愣了愣道:“去外边的书院是什么意思?不愿在家塾读书了?”

林觉点了点头道:“正是此意。”

林伯庸的脸色沉了下来,皱眉道:“林觉,你是觉得家塾不好么?”

“人家现在是满腹经纶,嫌弃我们家塾的庙小,容不下他这个大人物了呢。”林全在旁出身讥讽道。林柯林颂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林觉面色平静,没有说话。林伯庸皱眉道:“黄管家已经请了大儒来家塾任教,过几日便可就位。徐子懋已经被辞退了,你无需担心徐子懋的事了。”

林觉摇头道:“侄儿不是为了徐先生的事儿,侄儿是立志要考上科举的,侄儿为此也花了很多的心思。不是侄儿自吹自擂,侄儿该学该背的书本也尽力去熟背记诵。但科举之事可不是光是靠将书本背的滚瓜烂熟便可以考上的。读书要求甚解,要懂得书中的道理。文章中的道理,策论中的对策,这都不是靠着死记硬背可以提高的。所以侄儿便想着要提高这方面的能力。我听人说,松山书院的方敦孺是当今大儒,座下学子屡屡高中,且有在朝中为高官之人。想必他在这方面是很有见地的,所以侄儿便想着去松山书院跟随这位老先生读书,或可对侄儿的将来有极大的帮助。”

林伯庸愣愣的看着林觉,他甚是有些吃惊。对于林觉能说出这些话来,林伯庸其实深以为然。天下那么多的读书人,但每次科举大部分人都名落松山。一方面是朝廷取士的名额有限,但另一方面必是学业不精。而学业这方面,若是靠背书背的滚瓜烂熟便能高中的话,怕是天下刻苦的学子都能做到。当今朝廷取士,需要的不是书背的烂熟,文章诗词策论却写的一塌糊涂的士子。熟读书本只是一个基础,文章诗词写的好,既需要天赋更需要名师指点。

这个道理自己的二弟林伯年曾经跟自己谈起过。而林觉现在所说的道理,正是林伯年所表达的意思。那日庭训,林觉的表现让人吃惊,但对于林伯庸而言算不上太惊艳,只能算得上是惊讶罢了。因为林伯庸知道,书读的再多,背的再熟,也未必便能考上科举。

“松山书院可不容易进呢,入方大儒座下更是难上加难。可不是你想进便能进的。”林伯庸沉吟道。

“这个小侄心里明白,小侄只是事先请家主示下,若是能进便进,进不了松山书院,那是小侄道行不够。但总是要去试一试才肯甘心。”

“这是什么话?你当家塾是个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么?你把家塾当什么了?松山书院进不了,家塾却也不收你了。”林柯冷声道。

“就是,嫌弃家塾不好,攀高枝攀不上那也不用回来了。再说了,林家子弟都在家塾读书,你偏要跑出去读书,这叫别人怎么想?大伙儿都学你,家塾办不办了?”林颂附和道。

林觉没有出声,他范不着跟他们争论,他只需要得到家主的首肯便好。林伯庸应该是明白道理的,自己的目的也是为了考上科举,在这一点上不违林伯庸的初衷。

林伯庸想了想,转头看向黄长青道:“长青,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林觉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看来这件事是泡了汤了,黄长青定会阻止。

然而,黄长青口中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家主,既然林觉公子有这个心气,我觉得应该鼓励他才是。松山书院是我杭州最好的书院,每一科都有不少高中的学子,那方大儒更是当今盛名显赫的大名士,桃李满天下。若能得他指点,必会学业精进。有此心志,应该准许他去试一试。就算不成,再回家塾便是。”

“哦?你是这么想的?”林伯庸笑道。

“当然,林觉公子小小年纪心怀大志,家主自然要给予鼓励。只不过,家有家规。林觉公子要明白,家塾是为方便族中子弟的,不在其中读书,便无法享受优待。而且在外边书院读书花费甚巨,宅子里也不会破例补贴银两的。这一点我可要说清楚。”

林觉忙点头道:“那是自然。我问了问,我房中月例还是足够进书院读书的。不会向族里要一两银子的。”

林伯庸点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了。但即便是在外边书院读书,你也要记住,你是我林家人,一言一行都不许出格。放你出去是为了读书,可不是让你去逍遥快活的。”

“侄儿谨记。多谢家主。侄儿告退。”林觉拱手行礼,快步退出。今儿这事儿居然这么顺利,倒是出乎意料之外。黄长青的意见对家主影响甚大,今日他在场居然没刁难反对,更是意料中的意料。

早茶会议散去,几位公子各自离开做事去。黄长青安排了车马随从,送林伯庸去外边办事。回过头来刚刚进了院子,斜刺里林全便冲了出来,拉着黄长青到一旁墙角劈头便是埋怨。

“长青叔,你脑子抽了么?怎地还帮那小子说话?干什么同意他出去读书?他倒是逍遥的紧。”

黄长青呵呵笑道:“你呀你,也不多想一层。我这是帮你呢。”

“帮个屁!”林全怒道。

“哎!家主其实已经准备同意了,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放林觉出去读书是件好事啊。”

“好个屁!”

“你听我说啊。我告诉你啊,昨日我的人已经盯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林觉他似乎在青楼红船出入。”

“什么?当真?怎不禀报家主,给他个教训?”林全叫道。

“哎,这么急作甚?目前尚未有确凿证据证明他迷恋于此,打草惊蛇未必能得手。你也看到了,那小子挺能辩驳的,只有抓个现行,才能叫他无可狡辩。今日我之所以建议家主放他出去读书,正是为了能多抓他的把柄。你想啊,他成天呆在宅子里,那能有什么把柄好抓的?只有同意他出门读书,每日里在外边游荡,花花世界之中才有更多的诱惑不是么?”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倒是会错意了。”林全张大嘴巴道。

黄长青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声道:“难道我还帮他不成?再说了,我怀疑他突然提出去外边读书,便是打着别的主意。昨日他从一家红船上下来,想必是食髓知味了,于是便要求在外边读书,好有更多的机会跑去快活。咱们遂了他的意,不是更有机会抓他的把柄么?”

“高,实在是高。”林全挑起大指,低声赞道。

两人对视一眼,桀桀怪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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