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看着公孙夫人披着一身月光站在那里,竟有些萧索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

海棠哪里看不出郭柳承看她时眼中所带的情意,她一点都不明白这位郭家少爷为何对她会有这般的心思,不过是匆匆见过一两面而已。海棠完全没有婚中出轨的心思,想也不想便只愿让郭柳承死心,闻言就要拒绝了他。哪知郭柳承完全不等她开口,就勾上了公孙谨的肩膀,一副好兄长模样地道:“长福兄弟,我与你大哥平日里相交莫逆,这次他听说我也要来此,便托我照看一二。你只当我也是你的兄长便是,无需与我客气……”

还有便是她虽常拉着公孙谨帮忙清算帐目,可也感觉得到他一直情绪不高,比平日里更是沉默,对她也似无话可说。不过等去普光寺祈福之事都安排妥当了,海棠才有些精力去搭理他,便是家中的两个孩子也要安抚一二。

福芳没有抬头,只是咬牙道:“那个畜|生不得好死,喜儿她……喜儿她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身上全没有……那畜|生当真不是人……呜呜呜……我好恨……”

只是……海棠还是有些心存侥幸,等着验看了那尸体,才能确定去的可真是福喜。

“不哭,不哭,乖……”海棠这时候是什么想法都抛在了脑后,抱着襁褓就走动了起来,不停地用脸挨着幼弟的小脸蛋,轻轻抚弄着安抚他。

“娘子。”公孙谨听着海棠一时急促又一时微弱的呼吸,心里明白她现在只怕难受得很,可他想不出他该做些什么。因是在夜晚,就算是月光照了进来,公孙谨也半点看不见。

大约坐了大半个时辰,公孙夫人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又转身拍了拍海棠的手,道:“棠儿好脾性,娘这次的眼光果然是没错的。”

公孙谨又摇了摇头,摇到一半又迟疑了片刻,俯身在海棠唇上亲了亲,顿了顿,伸手拥住海棠,沿着她修长的脖子细密的吻了下去。

李琮铭的小脸绷得更紧了,已经有了些少年模样的轮廓让人没办法真把他当个孩子。

“娘子?”那边公孙谨呆坐在床上,有些不安似的唤道。

妙法收回手,向海棠摇了摇头,语带悲悯:“小产了。从脉像看,她已有多天滴水不沾,能挺到今日已是难得之事,只可惜……身体也亏得厉害,若是不好好将养,会落一辈子的病根,以后也会子裔不便。”

可那云小姐显然是与海棠一样的,过了不久便脸上有些泛白,却强撑着一声不吭。只见她从身边的荷包里掏出一颗果子来,塞进嘴里嚼着,看起来就好了不少。

那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的样子,长得有几分颜色,端庄中带着妩媚,很有些妇人的风情。

海棠不再理那琴音,拉着公孙谨席地而坐,半倚着树干,轻轻地伸了个懒洋,又晃了晃脑袋,略有些得意道:“相公眼光果然极好,这颜色定是配得上妾身的。想起来,有一件事还要说给相公听听。”海棠似笑非笑道,“妾身前两日昏睡时,做了一梦,却是梦见了相公。”

小贩脸更红了,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若是家里有活或是要陪媳妇回娘家,便不在了。”

三天不吃不喝,海棠早就已饿得有些眼前泛花了,可面对着清爽的小粥小菜,她也不敢多吃,只简单用了些。填了肚子,她便觉得力气都已经消耗殆尽,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你有何不懂的地方,去向你爹娘问吧,在这里问一棵树又有何用。”海棠怒斥道,然后她就醒了过来,看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正向她扎下来。

福芳立刻拦在了公孙谨的面前,寒着脸道:“请郭二小姐自重。”

不知是不是那些别有意味的视线多了一些,公孙谨慢慢也察觉到了什么,也拿眼睛去看海棠。海棠原本坦然得很,便是福云在一旁嘀咕她应该戴上面纱之类也没有理会,一个妇人在崇花节上太过遮掩,倒更引人暇思。

海棠也只是突然想到此处了而已,听福云如此说,她也就作罢了。

秦俞捂着脸一扭一扭地往外走,突然回过头来,一脸踌躇地看着海棠,眉眼间春意盎然:“大姐……方才,方才那位小姐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可曾婚配?”

夭夭姑娘身边的人也被她打了下去,见人一走,她又想起身扑到海棠身上去,却又顿住了。死死盯着公孙谨,夭夭姑娘颇为不满地一指,道:“姐姐,他怎么还在此处,有些眼色的就该走了才是。”

这一变故,令得其他人都脸色煞白。

那辆马车上的窗子被撑起,一个头上别了枝粉色,与玫瑰相似花朵的女子探了出来,看打扮还是位闺阁小姐,只是此举显得略豪放了些。

因此也有不少人愿在崇花节上寻那花牌,偶有上佳之作,便做上记好,一日结束后便去取了,收藏在家中。

李琮铭立刻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忙连口答应下来。

海棠为此吐了很久,还了一天的高烧,也连累她父亲被她原本温柔的母亲骂得狗血淋头。从此她看到类似的生物就怕得不得了,就像被点了死穴。

海棠道:“今天这么大的雨,想来也没有什么事了,你拿了伞,去见见你娘吧,在晚饭前回来就行。”

公孙夫人并不显出满意与否,只是以后便不再问了。

海棠一笑,福云也到了少年爱慕的年纪,只希望她以后幸福就好。

福云欢喜地应了声是。

看着海棠的模样,福云也不敢再问,只扶着她回了房。

海棠对于同行之事没有半点意见,与公孙玮说完话,便扶着公孙谨,和三个丫环上了马车。

说起来,这位小姐的年纪也的确不大,大概二八年华,身材还有些不显,穿着一身素色衣裙,作迎风落泪,对月伤情状。看着海棠走过来,那双眼睛雾眼朦胧,未语还休,生生让海棠差点想要转身就走。

看到海棠,两个丫环像看到救星一样,福喜连忙过来要扶着她上车,口中连声说道:“少奶奶你可出来了,少爷今日没去群芳园,心里不痛快,您快去劝劝,这一时半会的可回不去。”

海棠不在意地笑道:“她们伺候相公本来就劳苦功高,当个妾也是应当的,你平时里远着她们些就是了,可若是她们真惹到了你头上,也不要怕事。”

海棠答应嫁入这家前就仔细考虑过,在秦海棠有限的记忆中,这个公孙玮就是最大的变数,她的养老生活是否顺心与他有莫大的关系。现在看来,若不是这个人隐藏极深,就真的是个情义之辈,不会为了家财去害了义弟一家。

“夫君安好?”海棠轻声问道。

忽然屋子里窜出一个人,是邻家八岁的小女儿虎妞,头上扎着两个辫子,十分伶俐地向海棠道:“阿棠姐,婶婶要你收拾收拾,你婆家来下聘了,要你出去见见。”

从昨日到今日,秦家的桌子上是连肉星都没见过的,这香味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勾得海棠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造反。

在这个镇子上,他家也勉强能过得,只是在海棠眼里,实在是穷得让她想不通这家人是怎么都活得还算健康的。

海棠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脑袋,走到公孙谨身边拉着他的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