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糯娘帮手,可公孙宅中也有一两百人,又多有庄子铺子,海棠突然全盘接手,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海棠摇了摇头,看着福芳轻叹了一声,可她不知福芳与福喜的情谊到底有多深,便也不好拿些泛泛的话去安慰她,只是道:“你可要回去休息几日,帮着福喜张罗张罗后事也是好的。”

公孙家原本就是有人盯着这曲文贤的,传回来的消息也只知道这曲家大少爷又糟蹋了一个良家女子,却不知道是福喜。若不是有人来报信,怕福喜死了也是无人知道的。

哪知海棠刚有这念头,小小婴儿便小嘴一瘪,哇哇的就哭了起来。别看这小小婴儿因为早产而有些瘦弱,声音却是中气实足,一开腔就让海棠觉着自己的耳朵边打了雷,胸袋嗡嗡直响。

疼得弯了腰,海棠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白,连声音都没力气出来,突然满心的无助。

只是她喝的这个并不是茶叶最好的部分,倒不是公孙家小气到如此地步,在这个地方也要对儿媳妇区别对待,不过是天下人除了皇家,都用不到最好的罢了。

海棠深吸了一口气,笑得越加温和:“相公,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要好好记着。当我的语气再如方才一样的时候,便是我生气了,你是我相公,便要知道哄我开心。”

海棠有些奇怪,便用些借口把其他人都打了出去,看着李琮铭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要同婶婶说的?”

在这个陌生而没有依靠的世界,谁也不知未来会不会有何变故,她最终能依靠的终究还是自己。若是都像如今一样,对诸多平常之事都是半懂不通,她如何能让自己安心。

“妙法大师,这女子身体如何,孩子怎么样了?”看着脸朝下贴着地面,眼睛麻木至极的女子,海棠心有不忍,有些期冀地问道。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离了柳下城,那沙石铺成的路也不那么平整了,马车颠得人左右晃动。海棠倚着公孙谨,就像是有了个软垫一般,温热的身体也给了她不少安慰,她倒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端坐亭中的海棠看得就要笑出声来,便要过去凑个热闹,却见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由一小丫环扶着,神态有些焦急地走了过来。

海棠很有些吃惊地看着公孙谨,她如何不知道公孙谨对这些花林喜爱之极,少有愿意攀折它们的时候。

海棠微微一笑,道:“很不错。”即是在说物,也是在说人。她挑了几样让小贩包了,又问道:“你是常在这里的吗?”

喝完了药,海棠便把福云和福芳叫了进来,服伺着公孙谨一同用些饭菜。

“……我不明白,他们……想要我做些什么,我不懂!”公孙谨继续向一棵树倾诉着,让海棠总是没法安静的享受午后的时光,这让她恼怒极了。

那位二小姐任他弯着腰,也不理他,而是眼睛一亮地走到公孙谨面前,娇怯怯地行了一礼,微仰着头看着公孙谨,柔声道:“这位郎君真是俊俏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奴家绿儿在此有礼了。”

不过这边海棠在看众人,也有不少人飞快向她身上瞟上两眼,只是畏于身边有家丁护卫,不敢上前。

福云脸红了红,却摇了摇头道:“在分到少奶奶身边前,奴婢其实也才到主宅半年,以前一直都在爹娘身边。虽也常听那些婆子闲聊,可也知道得少,这事奴婢是不知道的。”

公孙玮莞尔,让那丫环带秦俞先下去休息。

“这……”海棠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这糯娘……也算是一妙人。

而海棠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公孙谨的手就从她手中被拉了出去。那严世闻从头上取下了一枝玉簪,一手圈住公孙谨,一手把那簪子抵在了公孙谨的脖子上,眼神变得颇为凶狠。

不多时,有一辆马车从后头赶了上来,其上的车夫控制着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与他们所坐的马车同行。

这花牌原本是写些赞美百花娘娘的美词佳句,挂于花木旁,以求得百花娘娘欢心,多多庇佑安国。只是随着时光流逝,这花牌的材质未变,但其上所留却已经千奇百怪,或为自身祈福,或为吸引佳人,或为炫耀技艺,种种理由皆有。

公孙柏对此话显然没放在心上,欢快地道:“那可好,等会我们去做花牌吧,我都没有在崇花节出去玩过。”他说完,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起来,“那寺里闷死了,都把我当小孩子一般,什么也不许干,还有个好凶的大和尚,我……我都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慌乱过后,海棠现自己身上沾了不少虫子的黏液,地上不少只剩一半的蚕宝宝还在扭动着……

“虽然说这个时候本来就多雨,可也雨也下得太大了。”福云望着窗外道,神情有些忧虑。

公孙夫人也曾提及此事,海棠只答嫁入公孙家后,常常自省己身,不敢有片刻放松。

“那自然不一样的,听说京城的太子大老爷要在崇花节迎娶太子妃呢,所以城里也会有难得一见的百花会,那种盛景可不是年年都能看到的。”福云一脸憧憬状,背后都好似乎起了暧昧了粉色泡泡。

海棠看她一脸的得意,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可练熟了,别最后弄出来只能丢人。明日大约没什么事情,就放你半天假吧,你娘也难得回来。”

海棠深吸几口气,淡淡道:“无事。”

“弟妹你不必多礼,今日我恰好要回府中,听闻谨弟与弟妹回门,便想着一道回去也好。”公孙玮对于海棠这样的出身的弟媳,倒没有显出什么别样的态度来,言行客气守礼,没有半分轻慢。

这位小姐脸上未施粉黛,脸色却极为苍白,说句难听些到,可说是白就像鬼一样。她五官端庄,眼睛略为上挑,本来会显得大方活泼,可看人的目光硬是愁肠百结一样,生生让海棠想笑出声来,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上世那些显得反叛的少年少女们。

两人说完话,就已经到了马车旁。打开帘子,就看见公孙谨有些焦躁似的在那里挪来挪去,福喜福芳在一旁急得满头的汗,也没能安抚住这位少爷。

福云轻轻哼哼道:“还不是那边那两个,得意个什么劲,难道她们两个小丫环还想和少奶奶您别苗头不成。也不知道羞,把那话传得满府都是,就是太太要替少爷纳了她们当妾,她们还不要在您面前立规矩。”

海棠进门行礼时特意隐蔽的打量了公孙玮一眼,若说公孙谨的长相柔了些,那么公孙玮便是极英伟的相貌,目光也中正平和,看着就是个极磊落的男子。

无心有无心的好,无心哪里来的伤心!

这一日,海棠正坐在屋后的井边笨拙地洗着衣服,初夏的井水还有些凉,又不能耗费柴火去烧热火,海棠便洗得有些慢。女儿家的身体最受不得凉,又察觉到这个身体的经期要来了,她更不敢大意。

哭了一阵,海棠就要睡下了。她从昨日到今日都没能吃好,肚子里早就空了,这里又不能随便寻到吃食,索性便要睡过去。只是今夜她好像注定不能安眠,正要褪衣睡下,就隐隐有肉食的香气传来。

秦家的院子旧是旧了些,占地还有比较大的,有两间亮堂的砖瓦房子,都是秦海棠祖父辈挣下来的家业,单传到了她爹手里。凭着这房子和木工手艺,秦海棠他爹是不愁娶不到媳妇的,不然秦柳氏的儿子不会只比她小了三岁。

上次那弹琴之人果然便是郭柳承了。

听了一会,海棠便进了院子,她还是觉得手里的东西令她更感兴趣一些。海棠准备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战利品做成标本,好好保存下去,虽然在这佛门地界杀生令她实在有些心虚。

第二日一大早,郭柳承便用着拜见公孙夫人的名义跑到了海棠的院子,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公孙谨就一个失手,一杯热茶全滚在了郭少爷的身上,把他精心挑选的衣裳毁得不成模样。

对上公孙谨颇为茫然地目光,郭柳承也不好作,有些恹恹地回去了。

公孙夫人知道此事后,倒没有半分责怪,还笑得颇为高兴,那也是海棠这两天看到公孙夫人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

到了第三天正是祈福之日,就忙得很了,一直到傍晚时才消停下来,累得海棠只想倒到床上便睡算了。

因这次出来海棠自己并没有带多少下人,贴身的一直只有福云,其他的都是做些杂事的,晚上公孙谨的洗漱她也会帮一把手。这天海棠给公孙谨擦脸的时候,惊奇的现公孙谨长了胡茬,短短的围了嘴唇一圈,摸起来有点扎手,让她很是新奇了一把,瞌睡都醒了不少。

倒不是说这里的男子是不长胡子的,只是一般到了三十多岁才开始蓄须。因公孙谨身边有福芳照顾,海棠从来没来得及看见它长出来过,一时有些大惊小怪了。

海棠想像着公孙谨那张俊美的脸蛋上覆满了胡茬的样子,顿时摇了摇头,亲自动手想把它给除了。

不过海棠的手艺实在缺乏经验,在福云心惊胆颤的目光中,海棠抓着刮刀,看着公孙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脸,开始心虚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君又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