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终于越走越近,来在这山门之前,白衣飘飘,恁的潇洒坦然。

饶是如此,一大群人围着山门跟没头苍蝇一般,也让陆云头大如斗。原是这里没他什么事的,只是看守山门的职责他还得好好做着。这群要拜入离忧教的人赶了无数的路,终于见着离忧山里的大活人了,那股亲切劲,不管男女老幼都往陆云身上凑,陆云只觉得汗毛发炸,亏得有金丹修为,要不然肯定被这群人拽了过去,活剥了不可。

三日之前,自己徘徊在生死之间,如今却立在这悬崖之上,这份宁静,在林逸之看来,实在是难能可贵。他的心中不由得痴痴想到,若以后每一个早晨就这样醒来,怕是此生也无欲无求了吧。

只这一折腾,脸上的汗珠就布满了额头,他也不敢擦,忙一躬身道:“托师尊的洪福,一切安好!”

清玄见陆无羁亲自迎了出来,忙降下云头,见陆无羁表情平静,刚刚那股兴师问罪的口气也缓和了不少。冲陆无羁一笑道:“陆师弟,多日不见,你可大好?”

陆无羁从十年之前便已眼巴巴的等着这个机会,因为十年后的收徒事宜轮到了莫忧峰住持,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个当口。谁曾想,望忧峰清玄这个牛鼻子老道不知道是脑子抽风了,还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派了首席大弟子楚箫前来与陆无羁商量要帮着陆无羁一起主持这次的弟子招收。

一路之上,林逸之都轻轻的闭着眼睛。任清风与阳光拂在自己的脸上,他不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是啊,这种感觉离他太久太久了,恍如隔世。如今蓦然袭来,林逸之恨不得沉醉进去,就此不愿醒来。

原谅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吵醒还在睡梦中的生灵。只是他,太需要发泄。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便是一个趔趄,整个人轰然的倒在了地上,那地上赫然还有琴湘身体里流出的血液。

天大的虺耒!因为这个凡间的女子,却这样执念的放下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

林逸之完全可以肯定,这么短的距离,他所有的掩饰与慌张,被虺耒分毫不差的看进了眼里。

“流放蛮夷之地?”林逸之心中一片惊骇,他很早就知道,这世间有四方绝域之地,那极南的炎火绝域,蛮荒之地皆是成群的飞禽凶兽,便是洪荒巨兽也是数不胜数的,只是奇怪为何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凶兽的存在。按道理来讲,这些凶兽足以存活世间数百万年,其心智远远高于普通的修真练道之人,为何会盘踞在蛮荒那极其荒凉困苦之地,今日听这虺蛇言讲,似乎这样的决定并非它们所愿,而是被诸天大神流放到了那里!

蓦然,他笑了,肯定是汐月妹妹,这个小丫头还恁得胡闹,不知道我很累么?莫非还要缠着我去那莫忧峰顶,银杏树下?别闹,别闹,让我好好的睡一会儿罢。

虺耒闻听,又是一阵悲怆的大笑,这笑声中的悲凉之意,竟如钻进了林逸之的神魂一般,便是他也感觉到了这眼前凶兽心中的那一份不知为何的悲苦。

白衣青年呵呵一笑道:“这个东西叫做蛇衔草。听老一辈的先人言说,有大蛇的地方就有蛇衔草。蛇衔草清热、解蛇毒,是毒蛇的天敌。但是不知为何却总生长在毒蛇洞旁,与毒蛇如影随形。怕是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物克一物也不尽然。方才我们突然遭遇那么多毒蛇的围攻,我想这里的妖怪应该是蛇一类的妖物,于是便留心看看周围有没有蛇衔草,果然被我发现了。”

这白衣青年呵呵一笑道:“说来惭愧,我现在只不过区区凝气大圆满的境界。”只是,他虽然话中颇为谦虚,但神情仍然是不卑不亢。

一遍又一遍的挣扎,他始终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可是,在雨中的那段风流婉约的身影,却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那是事实,那个身影就是她。

那个粉衣女子,清叱一声,青玉箫悲鸣阵阵,载着她和他,直冲天际。

林逸之知道,那是陆汐月。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价值让他们两个同时前来,那白衣面具少年肯定是要取他性命,可是二师兄白离木呢?他所来又是为何?

可是最后半句话刚一出口,陆汐月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却是又多骂了林逸之几句木头,冲他一瞪眼道:“你这木头少说几句罢!我这年岁也小不了你多少!不要什么兄长兄长的给自己戴高帽子!”言罢却是将头一扭,自个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那光亮宛如风中摇曳的微光,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这黑暗湮没。只是却依旧的亮着亮着。

只是这狡辩的功夫还是学的很到家的,陆无羁却也仗着老脸皮厚,只一瞪眼道:“什么叫瞧不起他?还不给我退下,大呼小叫的像个女儿家么?我那是对老五的重视!”

一时之间,这满山的翠绿之中飘满了陆汐月如银铃一般的笑声,浑然动听。

只是未答应之前,这小姑娘三天两头来缠自己的母亲,可答应之后,却是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穆蘅秋寻了几次,都是见她在林逸之屋中腻着不出来,便是林逸之盘膝打坐,她也要坐在旁边睁着俏生生的眼睛瞅着的。

不知这样的行了多少时辰,拐了多少个曲折蜿蜒的小道,这路似没有终点一样,林逸之只看得道身前一丈内的崎岖小道,再往前去便是大雾迷茫,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又行了好久,忽然听闻有水声,林逸之心知怕是快要到了。

陆无羁却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猛的甩了一下身后的衣袍,一拉那虚掩的祠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杞难的位置,蜡烛只能照个下半身,上半身和整个脸依旧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穆蘅秋暗暗点头暗道:这白离木外出游历归来,不但修为大进,便是这见识也是涨了不少。遂道:“离木,你说说看。”

离人陌!甫一听闻这三个字,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嗔忧峰一众弟子,个个是脸色更变,这离人陌五百年前就已经凶名远播,不是听说早已不在世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莫忧峰儿弟子白离木的身上。

陆无羁怒气更胜,他本就是极护短的人,见有人议论他那不成才的小徒,虽然他自己也认为他那小徒凝气六重的修为来的太过容易,但今日闻听有人在他面前就敢如此放肆,这怒气更是压也压不住了。

这个十岁的少年,带着心中无比的坚定翻开了这本小册子,只是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一般。

曾锐金这下听得更糊涂了,这白离木和这苍老声音的嘴里说的主人做事也太不靠谱了,什么东西明明给了却又想要回去?

陆汐月羞涩的低下头,喃喃道:“逸之哥哥,你醒了,你好点了么?唔,你抓的我好紧啊,有点疼了。”说罢,那脸色却是更红了,头也埋的更低了。

屋里的众人见是杞难真人,皆前来见礼。陆无羁也停止了对林逸之的救治,脸色有些微微难看,额上已是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穆蘅秋见女儿这般,又见白离木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而楚箫望着东边的天空眼中竟是一片令人心惊的杀意,独独不见了林逸之,心下早已知道有事发生,一边哄着陆汐月,一边问道:“汐月不哭,你逸之哥哥呢?”

“死又如何?我这贱命一条,资质又奇差,便是死了,也可报我师尊一家收留之情了,小师妹处处护我,甚至不惜冲撞师尊!我便是死了,也可报我师尊一家收留之情了,”林逸之缓缓说着,听在陆汐月的耳中,却字字撞击在陆汐月的心头,刹那间,这还未满十岁的少女,早已潸然泪下。

不经意间,林逸之的眼光落在了陆汐月的脸上。由于男女有别,又加上这陆汐月是师尊唯一的女儿,平日里林逸之却是不敢多看她一眼的。而今天,这屋子里只有这两个人,林逸之的眼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陆汐月的脸上。

“大隐剑气!”楚箫爆喝一声,忽然那身形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眼前只有问心剑白光闪烁,从那剑身上散发出了五道磅礴的剑气,瞬间形成了五道如有实质的气墙。

仙音渺远而空灵,仿佛要一梦千年,幽幽而静谧。这流转的八卦之上,这真气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无暇的淡蓝色光束,两边的墙上的蓝色八卦光束交相辉映,好似仙境一般。

话音方落,但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苍穹上,忽然缓缓的变成了血红之色,渐渐的这血红之色逐渐的凝集,不过十息之间,这彷如虚无的天空上竟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咔——”那黑色的雷劫被拦腰击中,似乎这雷劫有知觉一般,翻滚着嘶吼着,那感觉竟似有难以忍受的疼痛一般。那气势降反升,那雷劫的最顶端,忽的调转了过来,狠狠的向那浩荡的虚劫仙剑冲去。

话音方落,只见那天又如开了锅一般,风又起,这次的风似乎有了灵魂一般,似乎竭尽全力的朝着广场上吹去,电闪又起,黑暗的天空中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如千年觉醒的巨兽一般嘶吼着,让人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这一问倒也颇不客气,弄得天嗔的怒火立马就窜了上来,刚要发怒,穆蘅秋连忙拦住道:“天嗔师兄,我家无羁口无遮拦,小妹这里赔不是了”

大殿外巨大的玄武石广场上,各脉的核心弟子已经基本全到了,离忧教每脉会在每五年进行一次内门弟子晋升核心弟子的考核,这样的考核中,核心弟子不合格者将会被下档到内门弟子,每脉的核心弟子除长门离忧峰和望忧峰为二十人之外,余下每脉核心弟子为十人。而莫忧峰加上陆汐月不过六人,所以无法区分弟子的身份。

陆无羁又道:“你不爱惜自己,没有人替你爱惜!你这样做,恰恰证明了你只是个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