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以亲近为由,坐到了她身边的位子上,然后为表关心,猛挟菜给她,声称每道菜都是她最喜欢吃的。她面前的菜堆得跟座小山似的,看了就叫人吃不下。好在女孩子家只需沾沾唇,便算吃过了。但是也害苦了她,她平时要吃两大碗米饭,在那里面对如此美食却不能动筷,真是折磨人。但为免她不雅的吃相贻笑大方,也只好委屈她的肚子一下。反正回房后还有好吃的在等着她,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小翠真是个贴心的丫环,以后可要记得好好谢她才是。

两人声泪俱下的唱作,却只换来琴心一句几乎要叫他们吐血的“你们是谁,我,我又是在哪儿?”这怎能不教他二人捶胸顿足以示心痛呢。倒是小翠道:“老爷夫人,萧大夫在这里,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

“来的是什么人呀?”

她应该装出乖顺模样,她知道;她应该多谢他,她也知道;她更加知道,她不该表现出十分懂医理的样子,而应让身为医者的他来显身手替她包扎。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只要一见他,她就难以把自己伪装成柔顺的君琴心,而直要展露心中最真实的情绪,并且每回都觉得他的笑脸很得眼?

见她灵巧地包扎好手指,君砚才展现一贯的温文笑容:“小妹,虽然你珍惜三哥送你的东西,我挺高兴。但是,琴破了可以再买,你的手若是废了,可是难以补救。你最该爱惜的,不是别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

又是他送的东西!

琴心愤愤地瞪了眼古琴,为什么自他回来,她似乎就与他牵扯上?怎么回事啊!

不理他?君砚笑在心里。“小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俗话讲,琴能知心。如今这古琴断了弦,就表示你有什么事在烦恼着。现下爹娘都不在,三哥可是你惟一的亲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三哥会替你做主。”

琴心狐疑地把目光移上他的脸。他的眼神仍是温柔却不可测,形于外的气息如兄长般,好一位称职的兄长!

琴心心下不免烦躁起来,全身上下每一处皆在嚷着要走。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敏感,究竟是怎么了?

她当下站起,举步走了…扔下他。

半晌,君砚低低笑了笑,是算计的笑容“君琴心!”

她直觉转身,一团黑影朝她击来。

她闪过,却见古琴直往桥下湖中坠落。未及细想,她一扯发带,挥了开去。在古琴近水面之际,发带缠上琴身。她伸手一扯,琴,安然跌进她怀里。

一手抱着琴,琴心任及膝长发散于胸前,惨白了一张脸。

想不到,想不到以前他果真在试她,果真知道了她并非是真正的君家大小姐君琴心!

满意地得到想要的结果,君砚双手收后,漾着一张胜券在握的笑脸与桥上的她对峙…

她抿紧了唇,不发一语,心中却惶恐不已。

他如今已知道她是假的君琴心。那么,不消几天,他便会查到师兄的下落,抓他们回来。她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为什么不能冷静地好好扮演温柔姻静的大家闺秀!如今,教她如何去面对师兄,如何面对师嫂?当初是她主动提出帮他们,也信誓旦旦说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至少可以熬过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师兄带着师嫂找到一处世外桃源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可是,可是…

全是他坏了事!

她恨恨地,双眼冒火地瞪着亭中的君砚。如果可能,她会杀了他。但莫说她从未杀过人,即使她能下得了手,她也杀不了他。因为他的武功好她许多。如果可能,她会用毒来毒死他。不过很不幸,他与她一样懂医术,定然毒不倒他。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一死才能了事。但,一旦她死了,人皮面具一掉而露出本来样貌,到时候君家所有人都知道小姐被人调了包,麻烦岂不更大?

如今,如何能脱身,又能逃过这一劫?

她倒是沉得住气,就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君砚跨前一步…

“怎么,你不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小妹!”他特意加重语气,相信可以撩起她的脾气。他发现,其实她很好了解,单纯的性子一摸便透。

“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嗤笑“不会吧,我的小妹。我可不敢相信一向柔弱得无缚鸡之力的君家大小姐,三个月里竟然练就一副好身手,怕连我也未必及得上呢。”

她的直觉没有错,旁人说的也不错,他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狐狸,话不点破,要她自己开口。

“所以,我并非君琴心。”

罢了,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前面纵有刀山火海也只有咬牙往里跳。但,心中稍稍痛了一下子。他给的压力不小,当初为什么要自己扛上这份苦差?虽至今仍不后悔,却不免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太天真了些?

而且上天也太不照顾她,专派他来与她作对。

“终于肯承认了么?”

他为何听了仍不见一丝惊奇?而方才他说…她猛地一震…他的意思是…

“你早知道了?”什么时候,初见面么?

他笑了下。他知道时,恐怕比她想象的时候还要早些。“现下,我该如何称呼你呢?是君琴心,还是…”他顿了下,而她静待他的答案…“还是,连环!”

她眼一眯,他竟然知道她的名。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会知道,还有,是何时知道的?

“你…”他主动解了她眼中的疑问:“我见过他们了,连环。”

原来如此!

懊怎么解释她现在的心情呢,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开心于她其实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愚笨?

她哭笑不得地瞪着眼前笑得正欢的君砚。原来他早已见过君小姐,见过师兄了;原来他早已知道他们的计划;原来他从一开始,一见面就在戏弄她。怎么,好玩吗?这只臭狐狸!

她还担心随时被他识穿身份而提心吊胆,唯唯诺诺地过日子。时时防着他可是很辛苦的,偏他又知道她很好惹,老是害她在他面前怒火上升,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在知道他明了她并非真正的君琴心时,又内疚个半死,差点以死谢罪。所有种种,皆是他干的好事!偏他此刻还笑得一脸无辜样,好似一切烦恼都是她自找的。

可恶!

“连姑娘。”他唤道。

琴心,哦,该叫她连环才是。她狠狠瞪他一眼,并未答话。

啊,莫非她生气了?

看也知道,她所有的情绪全表现在脸上,透明得很。不过,对着小妹的脸,叫的却是别个名字,挺不习惯。幸得她的眼与小妹的截然不同。此刻,她的眸中似燃烧着两把小火焰,直要射过来。她或者是该生气,他的存心确有那么一点不良。

只有一点点,他承认。

“连姑娘,其实,一开始我未点破你的身份,是有所顾虑。一来,我并不知你会以何种方式当好君琴心,若我坏了你的事,岂不罪过;二来,我爹娘甚少出府,若你我说破,难免在言语行为上露出破绽。或许我娘不会起疑,但日子一久,爹定然会起疑心。若他发觉,说不定马上报官。又或者会表面上不动声色,暗里却派人把小妹他们抓回来。有这些顾虑,你认为我能一早便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假的小妹吗?”

听来似有道理,却总觉他在强词夺理。“师兄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呢。”对于师兄的武功,她很有信心。老头子的功夫,他学了八成,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也未必能捉到他。

忽见眼前人影晃动,冷风袭来。

她直觉伸手去挡,却已不及。只听“嘶”的一声,他已停了攻击。而她却觉脸上凉丝丝的。一摸,才发觉少了些什么。抬头见他手上拿着一张薄薄的面皮。君砚的功夫确实厉害,转瞬间便可撕下她的人皮面具。她伸手:“拿来。”他却没反应。

“喂,君三少!”怎么了,他是中邪了吗?她轻拍他一下“君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