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月里查出有身孕开始,王润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那时她的伤势已愈,又有此大喜,帝后都欢喜不已。东宫失了一子后不久,晋王府就有了好消息,虽然地位不同,但对圣人皇后来说,都是亲孙子,自然欢喜。当下便赐下赏赐无数。王家和同安大长公主处自然欢喜无限。

好容易太医宣布说晋王妃没有生命之碍,大家方松了一口气。

李治也握住她的手,见她双手冰凉,手心全是汗,不由也有些忧心,道:“哪里不舒服?”

李治便去给她捏肩膀,但他从未做过这个,哪里知道其中道理,一时重了捏得王润叫痛,一时轻了又觉得挠痒一般,王润素来怕痒,被他轻轻一捏,便忍不住笑,缩了身子拦住他道:“王爷天潢贵胄,我可不敢劳动你。”

但是在宫中见多了别人为了某种目的讨好她们的晋阳公主,对于这种纯粹的热情还是很喜欢的。

吴大娘忙道:“哎,王爷从宫里传出信来,说稍后会带了晋阳、新城两位公主来府里玩耍。让王妃做些准备。”

李治哎了一声,道:“她也只在东宫里养胎呢,只是今日出门时险些滑倒,若不是身边宫女们扶得及时,只怕就……”王润“哎呀”了一声,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那太子妃的胎……”

古人犹重子嗣,太子虽已有子,但都是庶出,太子妃在数年前滑了一胎后便无所出,这对于太子一系是大打击。而他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他原来还担心太子夫妻万一开窍怎么办,但没想到他们夫妻数年如一日得相敬如冰,他也就放心了。圣人总有一天能看清承乾不适合当太子,改立他为太子。

王润翻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她嫁进来几个月,又有眼睛有耳朵,能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不好么?你当宫中的八卦是白听的?她还知道太子一年宿不了几次在太子妃房中,反而最喜欢两个娇媚的江南侍妾,这样要是能怀孕才有鬼呢!不过太子妃这次的运气实在是好啊!这样都能怀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治吸一口气,道:“什么味儿,香的很。”

圣人道:“咱们这新儿媳妇便生得像极了静娘表妹。”

老天!她还没准备要和他裸诚相见——虽然昨晚该做的都做了。

你怎么这么直接啊?咱们本来可以谈谈诗谈谈画谈谈人生理想啊啊啊!

一时吃了午饭,崔氏柳氏又重新叫了王润的陪房们进来敲打嘱咐一番。

本来就憋着一口气,这新婚还没过呢,家里就忙得头昏脑胀,还要帮着做这干那,哪里有新婚媳妇的样子?丈夫是个热心肠爱家又疼妹妹的,帮着跑前跑后,连培养感情甜蜜的时间都没有。新婚期间就有怨气,她和王濬的感情便有些不咸不淡的。这样一来,心情就更差了。

兕子笑道:“阿娘放心,我也只是在润姐姐那里这样,你看我在别的地方,何曾失礼了?”

晋阳公主回过神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九岁了,虽然有父母兄长宠爱而调皮些,但是礼数还是知道的,今日只是六礼之一的纳采,大礼还未过,这一声“九嫂”是自己莽撞了,见未来九嫂羞的满脸通红,不由也暗悔,却也不知道怎么说,也是急得满脸通红,连汗都快下来了。

所以关注王润的及笄礼的人就更多了。王家也没想到这些送礼来的人想得这么远,只是有些感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瞧瞧,连最炙手可热的长孙国舅都派人送了贺礼来了。何况别家?王思政和崔氏感叹了一回,嘱咐子孙晚辈,日后行事要更小心了。

“嘎?”一群乌鸦从上空飞过,室内寂静无声。

同安大长公主笑了一场,只觉心头郁气散去了不少,由王润服侍着吃了口参汤,方道:“你只管叫你大母放心,我好着呢,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

康氏大概是这两种的综合体。

果然国丧过后,皇后就召见了崔氏柳氏进宫,果然传达了这个意思。

只是被她惊起的守夜的丫头纹枝却是吃了一惊,正要吵闹起来,便被王润给禁住了,道:“半夜三更,吵吵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她家一个分支堂姐出嫁后归宁,她也曾见过,整个一哭诉到底。婆母难伺候也就算了,辈分在那里压着呢,不想还有两三个刁钻的小姑,撺掇地夫妻不和,家宅不宁。让卢氏心中对“小姑子”这种生物有一中天生的恐惧感。

细说之下,王润方才知道,祖母崔氏的嫁妆更甚几倍,便是柳氏,也有一份十分富足的嫁妆,足胜卢氏。而她以后,也会有一份写成单子能成厚厚一本书的嫁妆——王家世代积攒的财富,王思政早年攒的“打仗外快”,王仁祐当官数年的“额外所得”,崔氏的嫁妆,柳氏的嫁妆的大半东西,王氏族人的添妆,各家亲戚的添妆。

托这婚事的福,她的字又进步了。为了抑制自己焦躁的脾气,压抑心中几乎想要尖叫的疯狂,只好一张又一张地习字。连父兄们见了都是盛赞,只是说唯一的遗憾就是略有浮躁。苍天啊,她也得稳重得下来啊!

皇家虽好,但皇家的媳妇难做。不过好在晋王是皇后嫡子,又深得圣宠,比一般的王爷要好很多。王润腹诽:她宁愿是个一般王爷啊啊!

韦贵妃笑眯了眼,道:“好是好,只是纪王不懂事,只怕委屈了郑家小娘子。”

“什么王妃,谁要做王妃了?”

不过未来的高宗皇后会改姓郑么?

当时你们不是说这些衣裳颜色鲜亮妩媚,最适合我这个岁数的么?

走了一圈也累了,正要回房去,却见崔氏房里的丫头秋云急匆匆走来,一边走一边还喘着,说道:“可找着小娘子了。”

这也是不奇怪,晋阳小公主还小呢,能记得这些话已经不错了,哪里能一一记住爷娘说的呢?

咳咳,好不热闹。

王润含笑点头,道:“自家姐妹,不必这么多礼,坐吧!”

同安大长公主近日来过得很是舒心。不得不说王润劳苦功高。

同安大长公主还要再说,却见阿练老侍女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才哼了一声,对王润道:“仁祐家的,润娘,来见过驸马。”

同安长公主是李氏王朝兴盛后的受益者,也是受害者。矛盾在她身上纠结成了深深的皱纹,刻在了她的脸上,将陪伴着她进棺材。

王仁祐奇道:“我们家?舅兄说笑了,我们家能有什么喜事?”

王润便把眼光放在眼前的这九个上。至于她们的品德品质什么的,相信柳氏会把关的很好的,不用她操心。

吴氏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惴惴,也不好再说,只到了案前,咬咬牙,选了匹银红的,另一匹葱黄的。

王润道:“热闹的很,欣姐姐真是交友逛过,各家的小娘子都来的。我今日倒是认识了不少的姐妹。”

一个小娘子笑道:“自然是琳姐姐,我们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呢!”

王润傻眼,好……宽待的老师,他就不怕她作弊么?不过估计是不想再看她惨不忍睹的手吧!

王润提起笔,忽略微微有些哆嗦的手和身边灼灼的众丫头的眼神,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后……脸红了。

王润抿嘴一笑,并不答言。

但实际上呢?

王父心里也是这个主意。王濬不是长子,自然不如王沣那般承受家族父母的期许,性子上调皮地多,好在不是那等顽劣不堪的。但到底不如长子那般稳重,大祸小祸不断。王家是世家大族,自然对子弟的教养十分看重,更是深知劳逸结合的好处。王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心里已经答应了八分,只是对于这个近来越口齿伶俐的儿子觉得不能轻易放过。便假意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让你去也可以。你只把《出师表》背熟讲明了,为父就许你去。”

王润自觉对她不起,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总要好好孝顺母亲一下吧况且这少妇笑眯眯。和善可亲,自己又是她亲女儿,总不会骗自己吧?

母女两个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润又问道:“阿娘今日过来,这府里可还好么?大母的寿宴准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