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枝嘴快,疑道:“小娘子又来捉弄我们了?这招已经用过了,上回你唬得我们转了大半日的院子给你摘花儿。嗯——这伤春悲秋的模样真不适合您。”

那杨氏是隋朝公主,自幼居于宫廷,即便在朝代更替之时受了些惊吓恐吓,也有人来安慰怜惜,但其他时候真没受什么苦。即便在她位居太宗妃嫔之后,也是深获圣宠。何况她还生了一个聪明伶俐到让太宗想改立太子的吴王李恪。

她年岁已长,又是长辈,便是圣人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地说话,何况那些分支末节的皇子公主呢?这样的恭谨畏惧,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但是人人都这样,就没趣儿了。即便遇上一两个口舌伶俐上来讨好的,她又觉得人家居心不良,孝心不诚,三两句便不耐烦了,实在让人无趣的很。只是她的辈份高,靠山硬,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最多只敢在背后诅咒两句罢了。

王润抬头一笑,笔下不停,道:“两位妹妹说的什么话?自家姐妹说什么呢?妹妹们且先坐坐,我写完了这段就来。纹枝上茶来。”

激动的同时,也有些埋怨王思政,要不是当初他竟让王元祐带了妻子儿女远赴罗山任职,他的儿女们若是留在族中教导,那如今的成就只怕更上一层楼!

侍女赶紧往里报,正和王润说的开心的同安大长公主听见侍女的话,眉毛都不抬一下,道:“驸马不是忙么,怎么有空过来?”意要不见,却听王润道:“孙女还未曾拜见叔祖,叔大母便让孙女见一见,也全了礼数。”

在马车上,王润对纹枝道:“车上放的菱花镜呢,拿来给我。”

……

柳氏问完了,便道:“都叫进来,让小娘子也看看吧!”一个仆妇答应了去了。

柳氏先微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晌午的时候外面送来了几匹料子,我正想着你们也该做身新衣裳了,正要叫你们过来,可巧就来了。”又转头对张三娘道:“三娘,去把料子都拿出来。”

至于桃儿,也已经定了人家,是管库房的王宽之子王吉。同样是柳氏为王润安排的陪房人家之一。

王润嘻嘻笑道:“还是姐姐最疼我。”左手拈起一块杏仁酥塞进褚欣的嘴里,褚欣只好吃了。因一眼看见她白嫩滑腻,还带着肉涡涡的右手手指上似有几个黑点,不由疑道:“手上是怎么了?”

尊师重道是永远的美德啊!

内里抹了把冷汗,嘴上却不露出,只笑道:“阿娘说的是,我从前总烦学习,觉得累得慌,可这一病,将一切撂下,却又觉着光是玩也是难受的很,心里总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褚欣也深觉懊悔,怎么忘了王家妹妹大病初愈呢?当下也不辩驳,道:“是女儿的不是。”

王濬哑口了。

一听他此言,众人的眼光便都落在他身上,他却只淡淡道:“如今虽太平,但母亲与妹妹一同出门,没个男人同去,总是不方便。学馆里明日师傅有事,便叫我们与学佥一同习字看书,也无甚大事。不防明日我便请假一天,陪了母亲妹妹同去。”

王润一看她身上衣服的样子,近距离的接触果然让她有了更清楚的认识,果然是唐朝!

柳氏忙答应了,带了丫头婆子亲自到王润房里,抓了她去试衣。王润对这些本不太在意,便道:“前些时日我生日时做的衣裳都还没穿遍呢,这会子又做什么?”

柳氏道:“那些衣裳都太出挑了,不行。”

呃……

当时你们不是说这些衣裳颜色鲜亮妩媚,最适合我这个岁数的么?

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皇帝要驾崩了?

不像啊,看阿娘的主意是要挑暗淡的衣服,但是也不是素服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

柳氏叹一声,道:“皇后下诏,请你大母带了你进宫去。”

啊哈?

王润张大了嘴,道:“大母也就罢了,带我去是做什么?”

柳氏看一眼女儿,虽然这个事不好开口,但是女儿也该知道,心里有个数才好。

踌躇了一下,便听柳氏道:“你大母估摸着,是圣人和皇后想为晋王挑选正妃……”

⊙⊙哦!

太宗贞观年间的晋王是谁,王润自然很清楚,不就是将父亲的小老婆娶回家,然后把嫡妻给废了,最后他的这个老二手货继室差点灭了李唐的江山,还当上女皇帝的后来的唐高宗李治吗?

他的第一任倒霉皇后姓王,似乎背景还挺硬,但架不住老公不喜欢,最后还是下台一鞠躬被武则天下令斩断手足关在酒瓮里,悲悲惨惨地死去的那位哦?

刚好她也姓王。

王润哆嗦了一下,不会这么倒霉的,她从前买彩票从来都不中,哪里就那么好的运气中个头奖。而且王姓多普遍啊,一抓一大把,肯定不会是她。

一定不是的。

不过防火防盗工作要做好!

王润很快得和母亲一起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去了。

开了所有的衣柜,最后决定选择最简单朴实的打扮法。肯定明天是百花争艳的,自己只当绿叶就好了。

照王润的想法,绿叶就该打扮得素净点,但好不容易从一堆的衣裳里面挑出两件月牙白并藕荷色的,崔氏和柳氏看了却直摇头。进宫是大事,朝见皇后,虽然不是正大场合,你穿的这样素净,别人只当你大不敬呢!而且别人都是鲜艳的装扮,偏你灰不溜秋的,一看就看出来了。

王润点头如捣蒜,到底是老人家,经验是小孩子不能比的。当下便又回去换,选的大红大绿的,虽然很衬肤色,但这次挑的又太艳了,她又只好再去换……

足足选了好几个时辰,最后才选定了一套,穿戴好了,到了崔氏面前,崔氏看了看,见孙女的装扮很得体,里面是海棠红上襦,外罩着木兰青绣海棠花半臂,桂子绿高腰襦裙,头上是合适她年纪的的双丱髻,簪上几朵红宝珍珠簪环,既不过分华贵,也不过分素净。想了想,又叫丫头拿了一对羊脂白玉镯来给她戴上,方觉满意了,笑道:“这样最好,咱们润娘生得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王润心中忐忑,道:“大母,我还是觉得太艳了。”

崔氏笑道:“傻孩子,咱们家是什么人家,若是打扮的穷酸一样的出去,没的叫人家笑话咱们家小气,连进宫见驾都弄的这样,在家指不定怎么样呢!娘家是女人在夫家立身的资本,咱们可以谦虚,但不可以过分示弱。该强则强,不然头一面就叫人小瞧了去,日后若想再挺起腰杆,可就难了。”

王润点点头,道:“是。”

崔氏道:“好了,回去歇着吧!咱们不过去走个过场而已,不必太在意了。”

王润听了自家祖母这样斩钉截铁,一直吊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告辞出去了。

到晚间,王仁祐与王沣王濬王澈皆回来了,老爷子王思政也过来了,聚在崔氏上房。因不想扰了王润心情,怕她紧张,便没叫她。一家子人商议的结果和崔氏的想法差不多,虽然有些忧心,倒也没太紧张。

次日一早起来,王润便由丫头们服侍着装扮了,到了崔氏上房,出了门往宫门去。

此次一去,王润不知道的是,成了她两辈子都没有的最后悔的事,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便是冒着欺君神马的危险,也绝对不会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