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莞尔,“这个味道颇为……与众不同,是如何做的?”

寒,我放什么心?!

“嘻嘻,这主意使得!”

我汗,还真是聪明……

忽听门口碧溪的声音,“小姐,香汤已备下了,请小姐移玉沐浴。”

“喜欢吗?”我仰脸,眨眨眼看他。

“相信我,我是根据客人自身的形象气质进行服装造型,我做的衣服会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件都合体,而且呢,我的裁剪方式与众不同,”我眨眨眼,狐狸一样笑,“是在人身体上直接裁剪哦~”

他无奈地叹气道:“你手臂不疼么?”

容哥的手,不算纤长,却宽大有力。

“多谢你救我……”忽想到古代似乎流行说“点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只是何为涌泉相报,我又有什么可以报答他呢,说出来到显得虚了。

啊!!!!惊恐的看自己身上……

他满脸深情款款,手动了动,终究没敢碰我。

暗哂,当初是谁吃了一月的私房菜就给“我”定了终身呢。

我呆呆看着,呼吸为之一窒。

我捧起茶盏,午后的阳光蜜糖般甜暖,如银似雪的白瓷逆了光,几近透明,茶烟袅袅,茶汤清澈,翠绿带紫的色泽,潋滟着掠影浮光。微撩开面纱一缘,啜一口,甘鲜清爽,隐隐含着兰花的香气。

“过去的沉烟端庄沉静,知书达理,决不肯行差踏错一步。”

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李归鸿忙安慰道:“不妨事,慎之自家兄弟,不须介怀。”

他今日穿了一袭朱砂色圆领锦袍,扎了金鐍革带,人清俊,马矫健,意气风,鲜衣怒马。

这夜里的市坊屋顶之于我便如自家后园的甬路,一路窜高跃低七拐八绕,再回头时,身后并无人追来,略放了心,飘身翻进钟楼,静心思考。

廊下的雀儿正无忧无虑地窜来跃去,雪白的羽毛,珊瑚色的小嘴,小巧的头灵活地点进青瓷小盅,一仰颈,已衔了两粒小米。

似一叶落地,悄无声息,只有衣袂当风的猎猎,在耳畔轻响。

他看我的眼神果然有些迷惑,略迟疑,还是微笑了道:“就依妹妹,以后饭前用汤,饭后不吃这茶了。”

“妹妹自小就是外和内刚,最是固执,若是打定主意不愿做的,便是刀架脖子也绝不应。”

珠帘一挑,李归鸿举步走了进来。

一骇,忽然很小人之心的揣测,他莫非故意不把香囊解下来,让我连着链子把玩,趁机坐的与我一链之距?

“教表小姐久候了,”一声清脆,青衣小鬟端着一只朱漆托盘笑盈盈的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婢,“秋梧和春萱特来服侍表小姐净面洗漱。”

他深深凝望着我,目光浸着浓浓的怜惜和忧伤。我愣愣的盯着他,细细思量他刚才的话,我似乎,没有失忆吧?……

“小姐……你……这么如花的年纪就去了……到底是个可怜鬼……不如……我……”伴随着微微颤抖的声音,1只手颤颤的摸上我的腰……

我白他一眼,一掌轻拍在他后脑,向碧溪道:“还有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是,这女子花名颜如雪,这半年来在京中甚有艳名,据说是个色艺双绝的人物,听说京里那些纨绔子弟为争听她一支曲都要打破了头,风头一时无两。只是她虽是个清倌,可毕竟是风月场中厮混的,咱们要是接了她的生意……只怕……”语声迟疑,瞟着我的脸色。

了然,是怕接了风尘女子的生意自贬了身价。

在西方,高级女装定制最鼎盛时,客户主要来源就是名门贵妇和高级妓女,多少前辈大师的店就是这么开的,我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封建男权制度下的弱女子,一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想想李香君、杜十娘、李娃、梁红玉、薛涛、李师师、苏小小……历史上有的是沦落风尘但有才有貌有胆有识的奇女子,严蕊的《卜算子》说的好:“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只要不是自甘堕落的,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谁愿意做这种事呢!除了被骗被卖,还有的本是官宦之女因做官的亲属触怒皇帝便男丁流配、女子充入官妓了,而她们本来不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子么。

何况,似乎古代的花魁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呢,容貌就不说了,就是那琴棋书画也要样样精通,在女子以色、艺事人的年代,竞争力一点不逊色于所谓的大家闺秀。

如果真象碧溪所说,这位颜如雪是个脂粉队里的行,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无妨,我去看看,再说了,你不是都说她是清倌嘛,卖艺不卖身是靠技艺吃饭,很有气节哦。”生不逢时,在古代歌妓乐工是低级职业,哪象到了后世都被捧为歌星音乐家了。

仍是上次柳夫人坐的那个位置,一个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正托了茶盏低头慢饮,几上照例上了茶点小食,流云和一个陌生的丫头侍立在侧。我赞许地看了碧溪一眼,还好,就算心里有想法必要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让颜小姐久候了~”我微笑着走过去。

那女子一抬头,诶?这人很面熟啊……啊!原来是她!

颜如雪的美目里也露出几丝惊讶,“这位小姐好生面善,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我笑,“那日在州桥之上曾有一面之缘,多亏姐姐吟了刘禹锡旧句点醒小妹。”

椭圆的鹅蛋脸,修眉入鬓,俊目斜飞,头上高髻簪花,耳上一对镏金点翠坠子。看那身上,鹅黄襦裙,领口袖口俱绣了缠枝花草,腰间双垂杏色丝绦,一条嫩柳色织花披帛绕了香肩玉臂,正是传单那日我在州桥上遇到的美人。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不及多聊,不过看到她身后使女拿着我店里的宣传单,我就有预感日后一定还会再见。

她恍然,笑容和煦,美目流盼,“姑娘这样碧玉年华的妙人,竟是这撷香衣舍的东主,恕小女子眼拙了。”

她容貌清雅,不说不笑时眉梢眼角还略有几分萧寒,但一笑起来恍如有春风拂面云卷云舒,让人情不自禁想展开一个同样温暖舒展的笑容。

非常有感染力。

“姐姐谬赞,小妹水沉烟,若姐姐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沉烟好了,不知姐姐今日想定做什么?”

“沉烟妹妹客气了,本月二十八日右拾遗王大人宴客,如雪忝幸受邀献曲,故想定做一套抚琴时的衣裳。”

哦,演出服啊,“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或者色彩款式方面姐姐有何偏好?”

她微笑,“我爱素淡些的颜色,其他倒也没什么,不过……”她脸略红了一下,“不要显得太轻挑yd就好。”

我含笑点头,明白,毕竟是清倌,要营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