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斯风风火火的几乎小跑着去了教堂。沿路的村民们被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模样唬了一跳,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我怎么会在大白天的时候躺在床上?

简后面的这句明显是复述贝内特先生的原话——那位先生向来毒舌。

“表哥,我们去书房谈谈吧。”玛丽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地道。

“表妹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现在下车。”柯林斯干脆的说。

玛丽的脸色顿时像打翻了的染坊,什么颜色都有。

柯林斯自然附和。

柯林斯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已经彻底确认了吗?威克姆先生带走了柯金小姐?他们离开了亨斯福德?”

“不想生也得生,这样卡着,你不想要命了吗?”玛丽回吼,“再没心没肺,你也不能让妈妈白人送黑人啊!”

柯金小姐在亨斯福德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曾经也挂上过别人的姓氏,不过她的丈夫在她嫁过去三年后就见了上帝,她只能又重新回到了亨斯福德。值得庆幸的是——她爸妈只有她一个女儿,家里的所有财富都由她继承。

这一天是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

玛丽苦笑一声,“只怕她自己没这样的心思,你听听,外面还有谁的笑声比她的更大?说真的,她就是有你一半细心警惕,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是的,威克姆先生,你说的太对了,”柯林斯嘴角抽抽地说,“我们先去牧师宅,好好的清洗一下旅途的疲惫,就立刻去罗辛斯,凯瑟琳夫人现在正等着我们呢。”

“莉迪亚,在亨斯福德的时候,我就清楚的告诉过你,”贝内特先生深吸一口气,“早在你抛弃家族放弃亲人执意要和一个男人私奔的时候,我就不再承认你是我的女儿,不会再为你的事情白费力气——就是你和威克姆先生的婚礼,也是基于我们最后的一点骨柔情谊。你想离婚,可以,你想改嫁,也可以,但休想我们再为你做点什么,你的嫁妆在你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的妈妈已经悉数给了你,就和你的四个姐姐一样。”贝内特先生声音低沉,“不要怪我们无情,莉迪亚,别忘了你现在姓威克姆。”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谁让捆我的人是您的丈夫呢,就是为了您,我也该束手就擒啊。”威克姆的语气里充满调侃的味道——在这些已经知道他本性的人面前他相信达西已经说足了他的坏话,他也没什么好掩藏的了。

宾利的话让达西紧绷的肩线陡然一僵,就连把礼帽扣上脑袋的手也有瞬间的停滞,这样的达西看得伊丽莎白心中涩,“我知道该怎么做。”达西先生头也不回的离去。

母女俩紧紧相拥,如同生离死别般怎么都不愿意分开彼此。

“这个姓氏和我们还真有缘分。”伊丽莎白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愉快。简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唉,也不知道莉迪亚现在怎么样了,自从上次我拒绝了她的借款后,她就再也没有理睬我寄过去的信件了。”

玛丽这话说得有点心虚。

玛丽不疑有他,直说去了镇上,凯瑟琳夫人的表情顿时变得若有所思。恰好在这时,他们收到了安妮的来信。玛丽在壁炉前将这封信读了出来,脸上的异样表情已经悉数敛去的凯瑟琳夫人有些感慨地用手帕压了压眼角,“从信里我能够感觉到我的女儿过的很幸福,柯林斯太太,这种幸福来源于你的善意,他们夫妇都需要感谢你。”

“不被丈夫信任的妻子。”玛丽哀怨补充。

柯林斯语气平静的建议妻子先上去换身衣物再过来享受热汤,玛丽自然同意。等到她带着女管家和丽塔离开后,柯林斯挥退了另一个女仆,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沉默的看着两碗热汤。

一心只为了丈夫尽快变得和往常一样的玛丽却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把她盖棺定论了。还在故意用一种阴森又神秘的腔调活灵活现的向他描述吸血鬼的古堡。玛丽来时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对吸血鬼、狼人、美人鱼之类的电影还是颇为喜爱的,有事没事都喜欢翻出来打时间。电脑上又什么东西搜不到?所以她的描述简直如同身临其境般栩栩如生!

“如果生的是儿子呢?”玛丽看不惯他满脸期待的样子,故意和他唱反调。

玛丽懵得已经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特别是在她又感觉到曾经在驿站里欺负过她的东西又磨磨蹭蹭地挤入她大腿内侧时,她更是有了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那种彷佛即将被什么东西侵入的感觉可怕得让她恨不得整个人都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的逃离这间卧室!

回去的路上玛丽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为什么会变成他看到的那样——“其实也不能全怪菲茨威廉上校,当时在马车上我不该把话说得那样直白,激起了他的危机感——”今天的聚会菲茨威廉上校实在是对安妮小姐殷勤的过了头,凯瑟琳夫人对女儿的事情又一向敏感,自然瞧出了苗头——为了避免事情往他们不可预测的方向走,玛丽只能挺身而出堵抢眼了。能在这个时候和凯瑟琳夫人说上两句的也只有她了。

羞得整张脸都彷佛要烧起来的女主人伸手抹去嘴角因为吞咽不及而滑下的一缕银丝——仓促扣好上身被解开大半的扣子她甚至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解开的!——几乎逃也似地响应了女仆的召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起居室。

被詹金森太太亦步亦趋跟着的安妮小姐一见到玛丽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与她拥抱。玛丽又惊又喜,久别重逢的两人亲热的让简和伊丽莎白都感到嫉妒。在这样的热闹中达西先生也把他的妹妹乔治亚娜·达西小姐送到了朗伯恩。达西小姐身形修长,但神色却很有几分怯懦。她和安妮的关系明显不错,在看到安妮时,被哥哥送到嫂嫂这儿来的恐慌很快就一扫而空了。又是两天过去,两对新人的婚礼正式举行。

“表妹!”

“哦,我可没指望过这个,”伊丽莎白用手交错在胸口划了个大大的叉,“特别是在我抢走了她女儿的如意郎君后。”

基蒂则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柯林斯先生为了不打扰达西先生对你的示好,哪怕身体在疲累也没有上楼而是待在后面的隔间里呢。”她对伊丽莎白说。

伊丽莎白看着自己趴在窗棱上的母亲,额头黑线都可以下面条了,“妈妈,您确定我们现在要在这儿傻站着而不是去迎接客人?”

“噢!我们必须立刻赶到朗伯恩去!表哥,你快去罗辛斯向凯瑟琳夫人请假!”玛丽兴高采烈地冲进柯林斯的书房,手里还挥舞着一封信。她高兴极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在光一样。

人的情感最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越是深爱越控制不住对爱人的渴望,想要做绅士而不是□狂的亨斯福德教区长注定要在他心爱的妻子心里落下一个猴急的名声。

玛丽不是很确定的点点头,柯林斯刚一松手,她又有些摇摇欲坠。

玛丽浑身烫,双眸紧闭的环着柯林斯的脖颈,身体带着几分轻颤的回应对方略带笨拙甚至有些莽撞的亲吻,她大脑昏沉的厉害,身体和灵魂都彷佛飘到空中一样的绵软,偶尔,才会因为不小心的牙齿轻碰而睁开迷蒙的眼睛,在黑暗中与另一双灼灼双目对视。

她顾不上再去紧握手里的月牙坠子,心心念念全部寄托在了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身上,用力挥赶着他——嘶吼着要他停下!

莉迪亚的突然搭腔让本来已经稳占上风的玛丽落回被动位置,英俊的威克姆先生摆出一副十分难过的表情对贝内特家最小的女儿说,“哦,亲爱的莉迪亚,谢谢你的厚爱,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哪怕我没有办法给你富裕的生活,只是你的姐姐已经追来,我们只能……”他眼神彷佛会说话一样充满难过,欲言又止。

他们又赶了将近二十多英里的路,马匹逐渐变得疲累,赫伯特先生示意女士们下车,他们进入驿站,将马匹暂时寄托给驿站,指明这是亨斯福德罗辛斯庄园的马匹后,又向驿站租借了五匹马继续赶路。

玛丽这次倒是真被他勾起了兴趣,她对剑桥大学一直充满向往,如果能去看看、参观一下自然求之不得。

可是她不敢!她也没脸这样做!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哲学,”玛丽深吸口气,“当初之所以没事有事捧着本哲学书啃,只是想让人觉得我其实很有学问,噢,是的,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那时候我挺冒傻气的,可那时候我真这样想,我没有其他姐妹的美丽,自然希望在别的方面能够出色一点。”

“……今晚怎么说都是我们的新婚夜,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做,但……但我还是想……”

妻子眼底犹如实质的难过让柯林斯心生愧疚,如果不是他身体有恙,玛丽就能在朗伯恩出嫁了,那时候她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可是转念一想,没有玛丽的亨斯福德之行,他又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呢?当初他求婚的时候,玛丽拒绝的可是非常的坚决,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原本只是对婚礼餐桌上的餐具提供一点小意见的贝内特太太对所有事情都试图掺和一手——这怎么得了!自觉权威被触犯的凯瑟琳夫人立刻变得斗志昂扬,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女人把女儿和治下教区长的婚礼当成了擂台斗了个你死我活起来!

贝内特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基蒂蹬蹬上楼的背影叫道:“现在的姑娘真的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莉迪亚,基蒂不读,你来读!”

柯林斯一脸郑重的在床上右手按住左胸,深深鞠躬。

大家看着柯林斯先生眨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以为你……”后悔了。

“是的,表妹,是的,”他圆滑而得意的说,“凯瑟琳夫人很有一套识人的本领,很早以前她就看出了我必然大有出息,执意将亨斯福德最重要的职衔给了我,她知道只有我配得上这一切,她……”柯林斯滔滔不绝。玛丽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针刺痛般难受的厉害。

和丽塔商量好的玛丽耐心等到丽塔把那个女仆引开,轻手轻脚摸进了房间。

“他不会烧成傻子吧?”伊丽莎白紧张的问。

劳伦斯先生很有大将之风,哪怕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十分从容。他以最清楚易懂的方式将柯林斯先生目前的情况汇报给了在场的先生女士们,同时还提出了他善意的建议。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柯林斯,直到可怜的牧师先生嘴角笑容僵,额头都在冒汗时,才缓而慢的颔答礼——那副傲慢不屑的派头立刻激怒了伊丽莎白。

就好像她还惊讶得不够似地——被她震惊崇拜的目光看得飘飘然的柯林斯表哥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激情,把本《圣经》读得抑扬顿挫,异常感人。

就这样,两人听着车轮压过地面的辚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