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斯轻咳一声,用此吸引住妻子的注意力后,踩着一种大方不失稳重的步伐上前,冲着他漂亮的妻子微微欠身,做出了一个邀舞的动作。玛丽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是原装玛丽,虽然继承了她的记忆,但所谓的英国乡村舞蹈实在称不上熟稔。

“她这是存心想要给莉齐的婚礼造成遗憾!只因为她相中的好女婿变成了我的!”贝内特太太愤怒地嚷了一嗓子,将羹勺扔进浓汤里。

在你来我往的飞鸽传书中,不知不觉两个月已经过去。简和伊丽莎白的婚礼准备工作也到了关键时刻。贝内特太太领着加德纳太太和菲利普太太忙得连口热水都没时间喝,反倒是玛丽她们几个清闲了下来。

伊丽莎白了片刻呆才用有点闷的语气道:“有点害怕嫁人了,”她在简面前一向坦诚,“我不知道该怎样和达西先生相处,虽然我真的对他有好感,也很期待和他过一辈子。”

不过这事要是让夫人知道……牧师先生脸上的表情闪过纠结……他们可就要受点委屈了。

“表妹!你别哭!我醒来了!醒过来了!”就这么一句话,哪怕上下眼皮还紧紧纠缠得难舍难分,柯林斯也做了回棒打鸳鸯的坏人,强行睁开了眼睛。

玛丽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用一种类似于侥幸的语气说:“威克姆先生我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他和莉迪亚一样,是个喜好享乐的性情,他们就是真的打定主意在我们这儿常住,估计也待不久——而且,”她语气一顿,“等到简和莉齐结婚,相信他们会更乐意去往她们那儿。”小小的牧师宅可比不上内瑟菲尔德和彭伯利啊。玛丽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我当然不会生表哥的气,”脸上笑容怎么也止不住的玛丽将手按在了膝盖处,就是洗澡都没有褪下的月亮手链震动了两下,月之精华涓滴没入。“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玛丽看着他坚持的表情只能妥协,为了避免弄脏床铺,来到沙前坐下。柯林斯将她的脚抱到自己怀里,玛丽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头,看着他温暖的大手倒了一些药膏按在她腿上揉搓起来!

柯林斯给她的回答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玛丽苦笑一声,这次可没个柯林斯表哥犯傻气宁愿丢了自己的命也要救下她!想起这段时间来的点点滴滴,玛丽只能求上帝看在她勤勤恳恳信奉他的份上,在被撞上后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只要有一口气在,她就能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祝福你?祝福你和人私奔?”玛丽强忍着怒气,推开马车门下来,丽塔出一声惊呼,连忙把雨伞撑到她头上。“你跟不跟我回去?”她浑然不顾自己瞬间被泥浆弄脏的鞋袜和裙摆。

“你执意如此吗?”凯瑟琳夫人皱着眉头,“等到你上了马车,赫伯特先生他们一定会全力赶路,到时候你晕倒了或者出了什么事请——不是耽误寻人吗?”

凯瑟琳夫人迫不及待地挥手让他起来,直问玛丽刚才说过的话是否属实。

柯林斯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是我让表妹受苦了,明天表妹只要看着我就好,凯瑟琳夫人由我来接待。”

玛丽愉快地点头,“是的,所以你要对我更好一些,我亲爱的表哥,免得妈妈哪天杀过来把你折腾得欲哭无泪。”

“表哥,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为这个向我道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松了绷紧脊背的玛丽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开口,她有些困了今天她像只陀螺一样转了一整天。“如果你是因为别的原因耽误了我们的蜜月,我想我确实会很生气,甚至好一段时间不原谅你。可你不是呀,”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你是为了救我才被迫放弃了我们的蜜月,如果没有你的奋不顾身,相信现在的我别说当新娘子,朗伯恩的墓地里都有——”

面对大家善意的催促,作为新郎的柯林斯率先有了动作。他喉结滑动两下,有些紧张的靠近玛丽,玛丽涂着浅色口红的唇看上去分外的迷人,“表妹……我……”他紧张地又咽了咽嗓子,心一横,对着玛丽的唇亲了下去!

在原来的世界备受父母宠爱,本来就有点恋父情节的玛丽在看到贝内特先生眼底不容错辨的担忧和关爱时,一抹调皮的笑从她嘴角绽开,“爸爸,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您打算怎么办?”

一种无法形容的预感让贝内特先生皱了皱眉,拿着拆信刀在信封的连接处轻轻一划,将它递给了基蒂,“我的好女儿,帮帮父亲的忙,如果是莉齐答应了你那位表哥的求婚——那就打住别再念下去啦!”他赌气的说着,又向随侍的女仆要了一杯酒——他怀疑自己待会很可能需要酒精的安慰!

“是的,夫人,我为我没有明确的表白我的心意感到惭愧,”柯林斯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就好像玛丽曾经要求他保密的事情从没生过似地。“我只是不想让您难过,您那么高兴我即将娶回一个妻子做亨斯福德牧师府的女主人,您充满期待——我却没有办法给您准确的答复,夫人,原谅我的懦弱,我不敢向玛丽表妹求婚,即使,即使我早已经下定决心想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也许是伊丽莎白对达西的排斥表现的太明显了,凯瑟琳夫人那张冷得可以刮下冰渣子的脸才有所回暖,但等到用餐过后,她还是坚持催促着伊丽莎白姐妹去探望她可怜的教区长——直言这是淑女在面对恩人时应该有的美德。

“哦,亲爱的表妹,这都是我的错,我高兴的有些过头了,”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的牧师先生试图挽回自己丢失的印象分,“还请表妹放心,我绝不会做出有损表妹名声的事情来,”他声音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脸孔微微有些泛红,“上次在朗伯恩,表妹要求我对求婚的事情保守秘密,我一直信守承诺,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过只字片语,如今——”

这个时候的柯林斯,和刚才那个浑身散着落寞和伤感的悲催男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

“……从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起,几乎可以说,从我刚一认识你的那刻起,你的言谈举止就使我充分意识到,你为人狂妄自大,自私自利,无视别人的感情——”刚一靠近,玛丽就听到伊丽莎白尖锐地斥责声,她心里一咯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牧师在里间昏睡,过来探望他的人在外面吃着茶点打着牌消遣。劳伦斯太太突然觉得女主人的担忧有些多余。伊丽莎白小姐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与达西先生暧昧的迹象,她反倒和菲茨威廉上校更亲近一些,已经不止一次配合着拿下达西先生的牌了。

此时,菲茨威廉上校正在第无数次给他的姨妈讲述现场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马车行驶了一段,在经过通往他的牧师府的那条路时,柯林斯连连表示要请两位小姐前去参观一下——回去后也好告诉关心厚爱他的贝内特夫妇他的生活确实好的不能再好了。伊丽莎白对此是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目送着三人离开的凯瑟琳夫人对詹金森太太说,“被爱情迷昏了头的男人没事有事就爱犯傻气,没想到我们的柯林斯先生也不例外——刚才你瞧他看了那姑娘几回?”

玛丽突然有些想笑。为了避免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太过明显,她掩饰性地从旁边的盘子里取了块点心,刚想要尝尝就现从她们进门以来,除了刚才那个互相见过的屈膝礼外,再不曾出一言的安妮小姐歪着脑袋从詹金森太太身后探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她。

夫妇俩配合得天衣无缝,基蒂和莉迪亚又笑又闹的在他们周遭绕圈,伊丽莎白的钢琴也越弹得激情四溢——因为口干而暂时停止跳舞的基蒂端着一杯白水靠在伊丽莎白正在弹的钢琴上说,“玛丽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不呆在家里和我们一起享受家庭的温暖,反倒跑到教堂里去做祷告。”

简和伊丽莎白却顾不得这个,她们依然紧张地注视着玛丽,小心翼翼地问,“玛丽,你确定没有看错?”彼此之间更是交换一个担忧的眼神。

加德纳夫妇的到来给贝内特宅带来了很大的欢乐,附近的邻居们也纷纷下帖邀请——他们是最受欢迎的客人。同样的,玛丽也从这对夫妇身上觉察到了他们受欢迎的原因。他们虽然是这个时代备受贵族阶层鄙薄的商人,却自有一套行事的规章准则。他们不卑不亢,对所有人的诚恳以待,为人处世也让人敬佩——玛丽更是觉得这位加德纳太太很有她嫂子的风采——她的嫂嫂就和加德纳太太一样,对家里人极为关心,而且总是能够给出合理的建议来指引小辈前行——比起不靠谱的贝内特太太,她更适合做一个青春期女儿的母亲。

用力眨掉眼中不自觉腾起的水雾,简轻笑一声,“这话我听听也就算了,可别说到外面去——真要被人听见,那就丢大人了。”

伊丽莎白的动作不算隐蔽自然被柯林斯尽收眼底,但他并不在意,反而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偷瞄着那个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的姑娘,他心里难过极了——

他的眼睛充满着渴望和期盼,这样的眼神玛丽无法拒绝,正好她也想彻底打消柯林斯娶她的念头,于是扬扬手上的书籍道:“我想我可以。”

用过早餐后,昨天保证了一定要来拜访的宾利先生就过来了——他还带来了两个尾巴,他的两个姐姐。

东方有句俗话叫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可怜的柯林斯先生却是情场失意赌场也失意——他相中的伊丽莎白表妹明显对威克姆先生比对他更感兴趣,他们已经坐在一起亲热交谈起来,连牌局都忘记观望了——手气很坏的他很快就把钱夹里的钱输了个精光,菲利普太太十分同情他,他却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请菲利普太太不要挂怀。

“贝内特小姐,真巧,又见到您了,我正准备去朗伯恩拜访一下您。”此地无银的宾利先生在看到简时,眼睛里都冒出了红心,他匆匆翻身下马,对简的爱慕简直没有丝毫掩饰,“这些天我一直都牵挂您的病情。”

……

玛丽怀疑自己那个不堪重负的身体是不是终于支撑不住了,然后灵魂钻进了书里——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顿时,有关《傲慢与偏见》的故事情节一帧一帧从脑子里闪过,玛丽的眼泪落得更凶——她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一本书的世界?她从没想过穿越,也没厌烦过自己的人生。她是父母的老来女,娇宠呵护着长大,没吃过一点苦也没遭过一点罪,她的天空被父母和哥哥用宠爱的微笑和坚固的臂膀支撑,几乎不曾感受过一丁点风浪——她不想穿越,不想要一堆陌生的家人,更不想在一本书中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