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信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甩着头赶紧跟着少主上楼。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他们连家堡未来的女主人只会是沈家的小姐!

想到连城璧,杨艳忍不住弯唇。当年那只小包子,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大概是前世的关系,她对孩子总是忍不住心软。即便那时只有七岁,她也忍不住对时年只有五岁、想哭却不敢哭的小包子生了怜惜之心。

“那这一瓢,在哪里呢?”

“瑞儿和桐儿今日可乖?”皇帝抱起儿子,笑着蹭了蹭他的脑门,小家伙不满地皱起了脸,咿呀着要娘亲抱。

这一夜,宫里灯火不灭,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等昭纯宫的消息。太后守到夜半便回慈寿宫休息去了,皇后却是一夜不眠。

“你侄儿们已经到了两狼山了,想来不日就能带着你哥哥一起回来,你只要安心养好身子即可,到时候咱们的孩儿就能见着舅舅和表兄们了。”

偏偏潘仁美的走狗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打不来仗却十足会叫唤。哥哥若是毫无作为,只怕会落得一个与辽军勾结、残害肱骨大臣的罪名!

杨茹身在后宫,一向是不走进延福殿的。只是如今却是非常时刻,听闻潘贵妃已经哭着前往,杨茹只能赶紧跟上。只怕晚一步,那命运的转折点就会被她错过。记忆中,今天就是转变一切的关键,辽军会入侵,潘仁美会成为主帅,她的哥哥和侄儿们,则会一个一个地死在他的阴谋之下。

皇后诚惶诚恐,甚至可以感觉到身后那几道嘲讽的目光,心中更是懊恼:怎么就特地留了潘贵妃她们几个呢?这会儿里子外子都要没了!

缓缓地合上眼,杨茹任眼角的泪顺着脸庞落下。短短二十载,大起大落,有喜有悲,她该为自己的人生喝一声彩吗?只是,哥哥嫂嫂该怎么办?侄儿们该怎么办?

这要是有一丝的迟疑,就该万劫不复了。杨茹提起所有精神,仔细地又打量了上面的画和字,片刻后拎起那一方丝帕,目光澄澈:“这字,与妾的七分模样,但是还是有些不同,还请娘娘明辨。”

既然觉得她欺负她了,那么索性便落了实处呗,她杨茹可没有被人冤枉的喜好。“我自问从没为难过你,也没话叫人为难你,但是我要今儿就这么放过你去了,外人不定以为我昭纯宫就是好欺负的。”

众人或焦急或期待地等待着,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对啊,孩子的父亲呢?一点反应都没有?

唯独她,肆意地做着她自己,即便是在这深宫之中,也可以自得其乐地关起门来享受她的小日子。想到初见之时,她在花丛中笑得那般明艳动人,现在想起,也叫他心头猛跳。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把哪个女人看得这么重要过,偶尔,也会看到那些痴男怨女觉得好笑。现在却不然,他乐在其中。当一个男人真的把一个女人放在心里的时候,脸面算的了什么,那都是身外之物,他乐意宠着她让着她,叫她做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的妻,他一向敬重的皇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太子的婚事,事关国本,她竟然也想着插一手?就她那点计较,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只是如今太子已经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了,索性便不再去管皇后的作为。

皇帝不由好奇,是什么事叫她这么紧张?“何事?”

用过晚膳,两人又在书房坐了会,便回了内殿。杨茹心里存了别的心思,于那事上自然是处处顺着他。

“姑姑,您得给我做主!”柴郡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喊杨茹姑姑。

关于省亲杨茹还是知道些的,这元春省亲她记得,劳民伤财不说,自家人见了面还得跪拜。让哥哥和嫂嫂给她磕头,这是折她的寿呢!如何使得!

这丫头,至于一说起侄儿们就这么激动吗?皇帝心里有些吃味,但是见她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又不免有些宽慰:笑起来多好看啊,非板着个脸吓他,真是的。那杨家三郎与四郎在步司也有些日子了,皇帝对这两个儿郎也算有点印象,武艺出众,为人稳重,且从不借姑姑的名义到处招摇,这点叫他甚是满意。不知那杨六郎与杨七郎是个怎么样的。

如今想想,他子嗣单薄,如今只三子,是否和这后宫的女人有关?这么一想,又叫人心神俱裂。

“妾不乐意这昭纯宫里除了妾还有官家别的女人。”逮着机会,不为自己争取些权利才是傻子。最起码得把底线摆出来。不然有了一遭还有第二遭,她可不想活生生恶心死。

那般做低伏小的作态,叫他看了就气。病了是吗?病了就不能侍寝了是吗?他偏不叫她如意!一把将那跪在地上的人儿拉起,打横抱着就往内殿去。

皇帝连忙挥散心中所想,止住了自己即刻去见她的冲动,命常福宣了近些日子为淑妃诊治的太医来。

这日御花园偶遇后,罗秀没有回来。到了晚间,朝霞便来报,说是罗秀随官家回了延福殿,当夜便侍了寝。说这话的时候,朝霞有些不敢去看咱家娘子的眼睛。那样钟灵俊秀的一个人,官家怎么舍得叫她难过?

杨茹不管她们,自顾自领着锦绣朝霞往前走。眼不见心不烦,正是这个理。找了个亭子坐下,见那御花园里繁花似锦,杨茹心中却没有一丝春天来了的喜悦。

若说在此前,她还想着能这般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地嬉皮笑脸地活着,如今,她便真的只剩下个空壳子了。皇帝若是想要,她便全身心地伺候,皮也好,肉也好,百十年后不也化作了灰,现用来换杨家满门,赚了,她真的赚了。

哈哈,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躲避。多么没用的一个人啊,以为为了杨家什么都可以忍,结果却现自己也不过尔尔,有怒有喜,她便是这样一个人。当一切的表象都在这一刻揭开残忍的面纱,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情便曝露无遗。

又想起后宫之中,潘贵妃笼络人心的手段一流,连皇后中宫都得给她几分面子,靠的不就是她父亲潘仁美在朝堂上的威风吗?而那叫人放不下心的小人儿,可不就和她那哥哥一样,直来直去的,叫人难堪,偏又舍弃不得?

绣抿唇一笑,道:“我家娘子踢得也不错哩。”

“医女怎么还不来?”皇帝淡淡地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冻伤的肌肤,他害怕自己继续看下去,会忍不住怒冲冠为红颜。

“贵妃请放心,擦了药膏,三五日便可痊愈,不会留下疤痕。”太医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心中越坚定了早日告老还乡的决心。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春风一夜吹香梦,第二日,杨茹便是在腰酸背痛中醒来。“官家,给妾揉一揉~”尚且迷糊着,便自然而然地抓着腰间那大掌,轻轻推搡。

五郎还好些,面上带笑,六郎和七郎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姑姑!”自小便是姑姑带着他们,这感情自不一般,如今姑姑入了宫,见一面就好似登天般,在家的时候,七郎不知道多少次撺掇着哥哥们要去把姑姑抢回来,每回让父亲听到了,总免不得一顿打。

宫里没有哪个妃子跟她似的皮厚,滑溜溜的二皮脸,拽三圈也拽不住一个角,被她气得干瞪眼,却也舍不得撒气在她身上。

贤妃德妃年纪比皇后小上一些,但是和潘贵妃比起来却年老色衰得多。她们娘家出身都不错,虽然没有儿子傍身,但是日子也算过的下去,只是看向潘贵妃和杨茹的目光,总归是带了些不甘。同为女人,这两个便是官家的心尖尖,人比人气死人啊。

八妹连连点头,掰着手指头跟她数:“好着哩,六哥和七哥带我出去玩了,二嫂会给八妹做鞋哩!”

这日委实是睡过了头,皇帝临走前让人不要吵醒她,刘妈妈唯皇帝是命,朝霞锦绣两个也不敢越过刘妈妈去,便只能安静地等着主子自己醒来。

思及此,杨茹抬起眼,盈盈地看着皇帝,嘴角轻扬,露出天真俏皮的笑容。

收拾好了便往福宁宫去,虽然算不上早,但是也不是最晚,杨茹瞧着她的上还空着个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