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贱蹄子,真该活生生打死!”朝霞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心里恨得不行,叫那贱人得了宠,封了贵人,传了出去,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话她们家娘子!

杨茹听刘妈妈这么说,便只有点点头,对她道:“还得麻烦妈妈吩咐一声,准备些酒菜,我得向官家赔罪。”吐了皇帝,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那也是罪。杨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便吩咐锦绣去看一看:“且去看看官家如何了,若是换好了,便叫人摆晚膳吧。”

皇帝原本只是想逗她一逗,谁料被她这小腰儿一扭,还真有些心猿意马,两腿间那物件,便有些不受控制。杨茹感觉到臀下的变化,脸上又羞又臊,大白天的,要是真成了事儿,刘妈妈她们哪里会不知道?且要有内侍记档,这不就弄得整个宫里都知道了?要被皇后关黑名单的!

这两个人处处和他作对不说,杨业那老匹夫还处处跟他父亲不对盘,他们的姑姑,如今还欺负到他姐姐头上去了,这口气,咽不下去!等到蹴鞠赛那天,他一定要让杨家六郎和七郎好好看看,什么叫做人中龙凤,什么叫做地上爬的小狗儿!他们两个,不对,是他们杨家,全都是那低贱的畜生,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叫嚣,真是不知死活!

“便是‘不小心’,这淑妃又为何跪着?”

宫人正在给潘贵妃倒茶,身后不知是谁忽然推了杨茹一把,杨茹撞上前头的宫人,自然而然的,那位倒茶的宫人手一抖,尊贵无比的潘贵妃顿时就被热茶烫了个正着。

“贵妃娘娘,这杨淑妃实在是太嚣张了!”重华宫里,李修仪一脸受辱地向坐在上位的潘贵妃抱怨着。那日在御花园里,杨淑妃竟然就那么撩着她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到了那天早上,杨茹便早早就起身,看的皇帝一个劲地摇头,这么些日子,这丫头可是一次也没起身伺候过他,如今听说哥哥、侄儿要来,天不亮就眨巴着眼睛盼着了,这让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个味呢。

皇帝不由皱了皱眉,道:“身子不好,怎么还沐浴?”这么冷的天气,万一着了凉,岂不是病上加病?

“官家待你可好?”姑嫂两个坐在一处,佘氏这会儿才好生端详着,左看是瘦了,右看是憔悴了,心中怎么也好受不起来。

杨茹在赌,赌他的愧疚,赌他对她那一分真心。她是那样热爱自由的一个人,初见时,便如那飞翔的鸟儿,无忧无虑地微笑,再见时,她便成了他后宫的妃子,就如黄莺关进了笼中,鹰隼减去了翅膀,再也没有机会拥抱蓝天。

“官家今日怎么来了?”杨茹惊喜道。年尾,事多,连她这昭纯宫都忙的不行,若非刘妈妈帮忙把着关,朝霞和锦绣还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呢,更别说这一国之君了。

想到刚才那脆生生的一下,众人心中皆抖上三抖,都知这位淑妃是杨家的小娘子,却不知这娇滴滴的模样,手下功夫却这么狠。那一鞭子若是抽到身上,只怕皮开肉绽,半条命都要没了!

见皇帝起身,她也懒得动身,两条腿便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细腰更是断了似的,即便他早已给她揉了好些会,也没啥缓解。

得了主子的话,罗秀忙垂着眼,依言退下。因近日是朝霞锦绣进屋伺候早起,是以她并没有听到皇帝说晚间会再来的话,这会儿心中不免有些轻视这位新主子,这般自视甚高,可是不妙。

进了昭纯宫,穿着一袭妃子大袖礼服的佳人执灯而立,见他进来,白皙的小脸上难掩惶恐不安,却极力露出温婉的笑容。不知怎么的,他却想起那日她大胆地瞪他,那样鲜活的生命力,难道进了宫便失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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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镜子里俏丽的容颜,杨茹慢慢地用手指描绘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大郎和二郎懂事早,又知小姑姑无父无母,加之天生怜惜弱小,便一向迁就这小姑姑。小姑姑与父亲并非一母同胞,她的母亲是祖父后娶的继室,据阿娘说,小姑姑长得像她阿娘,也就是那一双眼睛,带了点杨家的特征,锐利英气,比一般的女孩儿家精神许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生在她的亲人身上的事。杨茹深深地恐惧着,她英勇善战的哥哥没有死在与辽军的对战中,却死在了同僚的阴谋中;她温柔贤惠的嫂嫂,丧夫丧子却依旧要扛起保家卫国的大旗;她七个可爱的侄儿们,他们还那么年轻,却壮志未酬身先死;她那几个温良淑娴的侄媳妇们,年纪轻轻就要成为寡妇,甚至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陪着她们度过日后孤独的人生;她最疼爱的八妹和排风,那么可爱的女孩儿,最后却要拿起刀枪,厮杀在那漫天黄沙与血色中。

二锅头惯常插科打诨,本就是抱着来打扰两人二人世界的目的来的,自然是不怕自家少主的冷脸,见他这般欲盖弥彰的模样,心里越确定这惊鸿仙子就是个欲拒还迎、想要勾引他家少主的坏女人。

杨茹觉得好笑。莫非给别人养小孩还成了恩赐了?

那罗秀还在自说自话,因跪着磕头,所以也没看着慢慢走近的一抹绛色身影。“娘子大恩,妾愿将自己所出孩子……”这话还未说完,却见一双皂靴出现在眼前,心中愣登一声,忽然就不出声音了。

而皇帝一眼未瞧跪在地上那人,眼底只看得到那蹲身行礼的人儿。明明那么近,她却又好像隔了老远似的,婉颜浅笑,清瘦了些许的容颜,好像换了个人,叫人心里慌兮兮的。

“爱妃。”皇帝心中莫名地难受,隔了半响才开口,却在说了这两字后,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妾在哩。”她抬眸一笑,秀雅的容颜好似春天里的杜鹃,偏偏又隔了座山似的,只能远远地瞧着,却没法一亲芳泽。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皇帝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儿,瘦了,真是瘦了。那天他拂袖而去,心中自觉被落了面子,便好些日子都不曾踏足过昭纯宫。伺候十多天里,他几次想要到昭纯宫,却都是踏出了脚步,又生生收了回来。想翻她的牌子,在自己地盘上,似乎底气便足些,谁知她却又因病,连绿头牌都不曾上过。

叫常福向太医打探了,只说是风寒未愈。一想到那日,他也不知是何感觉,好似没脸见她,又好似不该短了自己志气。他是皇帝,想要宠幸谁便宠幸谁,哪里需要看女人的脸色?她这个脾气,在下人面前就敢给他脸色看,不治治以后岂不是要爬到他头上去?

她不服软,便没有他这做皇帝先服软的。一犟便是十多天。连常福那里都关照了,除非淑妃差人来请,否则不许递昭纯宫的消息。谁能料到,那个娇人儿,便真是个这么狠心的,这些日子里,他故意‘病’了一回,皇后、贵妃、贤妃、德妃,连带着那些个淑女、淑媛的,哪个没来问过安?她倒好,一声不吭地待在她的昭纯宫里,除了去福宁宫请安,连个脸都没露!

皇帝心中恼了,这辈子便还没有落得这般下成过。女人如衣服,万不能为了女人误了大事,这是他这么多年的准则,便是宫中那些个女人,宠也就罢了,却绝不会过头。便是心里挠心挠肺地想见她,也强忍着,等着她低头。

谁料这一等便没了个尽头,没见过她这样任性的!那日心里不高兴,说出来不就好了?他难道还能为了个爬床的宫人恼了她不成?还故作大度,事后却如此这般,算个什么事?莫不是要在下人面前装个贤良,特地为那宫人请了分位?

他便这般不值她稀罕?随意就推给了别人?越想越气,皇帝愈不愿意先低头,奈何心里思念,连日都没了翻牌子的心思,便是翻了牌子,也是应付一下,便叫人抬出去。

今日逛到御花园,老远瞧见她,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腿了,这心里眼里就剩下一个她。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呢。皇帝心里自问,便是得一场风寒,也不该清瘦至此啊。“刘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淑妃怎生瘦了这些许?”

刘妈妈心中竟对自己奶大的官家有了些不满:若非因为他,娘子怎么会消瘦这么多?那些个以为昭纯宫失宠的奴才,一个个眼高于顶,娘子的吃穿用度样样不如过去,加之心中藏了事,病中还能有过去七八分的脸色,已然是不错了!

“回官家的话,娘子这一病便拖沓了许久……”还待说话,便被杨茹按住了手:“妈妈辛苦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妈妈照料,妾尚在病中,恐过了病气,官家还许妾退下。”说着,便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脸上依然是温婉的笑意,落在他眼中,却是再也握不住的恐惧。

在她抽离的那一刻,他复又狠狠捏住那小手,全然不闻她所言的话,道:“淑妃陪朕逛逛。”

杨茹却是抿唇一笑,示意朝霞扶起跪在地上的罗秀:“妾惶恐,若是过了病气与官家,是大罪哩。”她展颜一笑,趁男人看呆的瞬间,抽出手来,将罗秀拉了过来,道:“且劳烦贵人妹妹,好生伺候着官家。”

这便将他推给了别的女人。皇帝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气,一把拉过罗秀,恨声道:“既然如此,那杨淑妃便赶紧回去吧,莫要过了病气给朕!”还真是不在乎他啊,在她心里,他连一丝分量都

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是完全的甜文啊,这个,其实不算虐吧?我家小茹儿还是很坚强的。

有人问,下几个故事的女主还是杨茹吗,回答是,是的,还是她,但是名字不一样【这句话真是白说】。

话说大家还能接受杨茹这样的性格么?我挺担心大家骂冷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