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因为……因为你爹,你爹要出一趟差事,太太担心呢。”

头前赵哲自然听见了,五个常服宫女过来替他更衣,其他的也早准备了沐浴要用之物。

赵哲觉得太后在这刻把永安王爷提出来,是在比他的孝心呢,当下咳嗽了声:“皇弟是个有心的。”

唐嬷嬷自带了几个宫女进来,承鹤先过目一遍,特意点了几个专门伶俐的供知聆使唤。

太后一笑,却又皱眉:“他倒是有心,只不过性子却也有些荒唐,我近来也听了些不太好的传闻,只是他住在宫外,人也懒散惯了,我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就由得他去闹腾吧,但他若闹的太过了,皇上你却不能什么也不管,毕竟是至亲兄弟,倒也要约束约束他。”

承鹤冷眼旁观,见知聆始终都是淡淡地,不管见到什么都是波澜不惊,也不表态,便想到在东苑的时候他在外间听到的那些话……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是何意思,在承鹤心中,却跟赵哲又有不同的见解了。

知聆顿了顿,而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不瞒皇上,我有晕厥之症,自己是知道的,跟别人无关,在段府的时候,便经常如此了,曾有一段时候,几乎就真的死了过去……所以就算是段家将我卖了,我也不惧,因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何况与其被辗转卖来卖去,倒真不如一死干净……”

承鹤微微愠怒:“我这正伺候皇上,哪里走得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的两个人的身影格外柔和,兰斯洛特一直低着头看知聆,神情关切之中透着温柔,知聆也低头看路,两人似在交谈,她时不时地淡淡一笑。

赵宁哲疾步到了床边,失声叫:“老婆!”乍然再见,却如同幻梦,又如隔世,竟让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你、你终于……”

知聆看他,见承鹤公公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似的,论起来乃是个清秀的男人,只可惜大概是做了宦官的缘故,过于阴柔了些。

知聆仰头看他,表情有几分惊慌,当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却露出震惊的神色,而赵哲满意地欣赏她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能地垂头要吻落下去,谁知却被她在胸前用力一推,抽身退了出去。

马车上两人简单几句,加上唐嬷嬷此人也甚懂察言观色,自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个愚蠢好糊弄的,恐怕多说多错,于是只是微笑低头:“这院子是有些大,我引娘子入内。”

房门轻轻地被敲了两下,有个人悄无声息地摸进来,练素爱看他一眼,冷笑:“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段重言早有准备,行礼过后,祖母说道:“你才回来?”

——她巧笑倩兮,就在他的对面,着一身花鸟画的白裙,说:是的,平行空间……你也在那,三妻四妾。

胭脂忙哄着段逸,段逸平日虽懂事,但一病,便露出孩子气来,握着知聆的手死活不放,只想要到他娘身边儿去。

秦莹见她恼羞成怒似的,全没有平日里的淡然,心道:“平日里高贵的什么似的,这会儿是装不下去了……方纯明可真不愧是她的对头,竟能把她气得如此失态。”

此刻知聆已经有些怀疑段逸并未生病,说他生病,恐怕是骗她回来的一个法儿,但要她回来,又何必非说段逸如何?因此心里仍是有些牵挂。

知聆只好回答:“原来如此。”

由青道:“娘娘召方氏入宫,做的极对,召她进来,就是投石问路,反正不过是个妾室……若是能利用她讨皇上欢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皇上并无此意,咱们也并无什么损失。”

段兴玮全未在意,见人走了,反觉得放松了些,信口就说:“姐姐你看,这件事是否极为古怪?那个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呢……哥哥大概也是不知的,否则不会不跟我说。”

段重言说罢,老太太“啊”了一声,变了脸色,身子晃了晃,差点往后仰倒,段重言慌忙起身扶住老人:“祖母,祖母!”抬手在背后替她顺气。

陈子玉叫道:“你却来敷衍我,谁不知道京娘的脾气大?几次三番不肯见我,今晚上我本是想必见她的,谁知听闻你在,那也就罢了,你如今要走,且不管是她赶的或是如何,岂不是该轮到我了?”说着,就放开段兴玮,踉踉跄跄往里。

承鹤笑得恰到好处:“奴婢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知聆听她说是受了段重言的恩惠,而不说是段家,便知道她是个明白人。若是说段家,那么太太那边,练素爱那边……是不甚待见段逸的,也难见她的忠心,这人虽看着忠厚老实,却也是个有见识的,怪道段重言选她。

段重言虽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却高兴起来,将知聆抱住:“是么?那你要如何还?”

他看了会儿,反有些口干舌燥,手在怀中掏了掏,却才记起自己的帕子方才铺了下去,知聆见他低头愣怔,便问:“找什么?”

承鹤微微笑道:“是娘娘的福气,我把那汤给皇上一说,皇上便改了主意,让叫娘娘回来。”

知聆看着他的脸,终于敛了心神,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前这个,只是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而已,跟她毫无干系,他是好是坏都跟她无关,她也不必把赵宁哲代入到他的头上来。

就像是在迷信着什么东西一样,段深竹握紧方向盘,加,打弯,顺顺利利地过那辆车,在两车擦过的瞬间他往那辆车瞥了一眼,开着的车窗让他的视线十分清晰,他看到一张略带忧郁焦急神色的脸……

段深竹坐在他对面的沙上:“爷爷去公司了?”老爷子一点头:“你去哪了?”段深竹沉默片刻:“爷爷,上回我开除了公司的一个员工,后来你叫人给他复职,我听说是一位叫‘方知聆’的来找过你?”

于是他问:“有擦伤吗?有没有给医生看过?”

段逸又低了头,段重言俯身,握住他的小手:“放心,你娘很好,现在在屋里歇息,她本以为我要晚间才回来,故而让你藏着,现在我早些回来了,你就不用藏了。”段逸见他说的明白,才信了他。

练素爱看到她的笑,便问:“你在笑什么?”

二奶奶点头:“那我回去了,你见机行事,万别把自己缠进去。”

小孩留在练素爱一边上,有时候吃了屈之类的,就会藏起来,这是小孩子的脾气,知聆见他聪明,又自有主张,就猜他有时候会躲起来,谁知竟问着了。

“当时……或许一则是因为大奶奶才没了哥儿不久……二来姨娘身子虚,所以就……”

段深竹想了想,又道:“医院里最好的脑科医生是谁,来过吗?”

“我……我……”苏婷花容失色,心虚一涌而出,“等等,宁哲你听我说……”

她说完这些,就低头又看逸儿,逸儿身短,段娴缓缓地蹲下,摸摸他的脸:“逸儿,你娘挂心着你,姑姑也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然而有些事,不必一味隐忍,他们小小为难着你倒也罢了,若是破格了、再打你,你只管说,姑姑就算跟他们拼了,也要护着你。你可明白?”

那丫鬟去后,佩玉问:“嬷嬷,是奶奶叫逸哥儿吗?有事?”

曲稳笑:“是啊,我也奇了怪了,跟我这么多年朋友,你居然还能‘守身如玉’,没有被我拉下水……要不是我跟你熟,还真的要怀疑你的取向了。”

接着,有个声音,婉转淡然地响起:“听说她一时身子不好?哥哥都惊动了?我自然要来看看她……”

胭脂避着段重言,问段逸究竟生什么事,小孩儿却咬着唇一声不吭,只是掉泪,胭脂不敢张扬,当着段重言的面也没敢提及什么。

知聆有些感兴趣:“什么时候?”

“不辛苦,”聂文鸳回答,“你该知道的,我喜欢那样,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怎么样都可以。”

段深竹用力抱着她:“别急!你一定是在车内坐太长时间了,所以腿都麻了!别硬撑着,先到座位上坐会儿……”

知聆打起精神:“近来,我常常觉得心痛,晕眩症也比之前更加厉害,我的年纪不算太大,就患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病症在身,时常还要请大夫,吃药……”

甚至来不及起身,知聆叫道:“胭脂,缨儿!”

知聆忍无可忍:“段深竹!”疯了,简直疯了。

“你、你不能这样……”她浑身抖,不甘心地攥紧了手,“你……怎么能相信别人的话?那个人,可能是记错了!或许,是方知聆买通了他……”

然而就在看到倪丽的时候,不由地就想到了知聆。

目击者皱眉:“这个问题昨天那人也问过,她先前的确是站着有段距离的,后来救护车来了,她就跑上前了,我听她唤什么“玲姐”还是什么,我才知道她是认得那大肚子女人的,我还听到那大肚子女人开始惨叫,唉……再后面我就不知怎么回事了。”

胭脂跟缨儿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剧烈,居然快步跑向门边,眼见知聆跌倒才双双冲过来搀扶,知聆起身,看那嬷嬷拉着小孩儿,一边拉一边训斥:“小祖宗,别叫!不是吩咐你静悄悄地么?若给人知道……以后见也是不能见了的!”